幽冥煞气散尽的西炎王都,阳光砸在断壁残垣上,却暖不透空气里残留的阴寒与硝烟味。倒塌的宫墙下,伤者的呻吟混着尘土飞扬,护城光罩像块布满裂纹的琉璃,勉强撑着最后一丝微光,见证着这场神魔之战后的疮痍。
小夭抱着昏迷的小安,缓缓降落在皇宫广场。少年的脸白得像宣纸,呼吸细弱如丝,眉心那枚暗蓝印记黯淡得几乎要看不见,只有胸腔里平稳的心跳,还在固执地证明着生命的韧性。她半跪在地,指尖抖得厉害,皓翎灵力毫无保留地涌进儿子体内,声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不敢失态:“安儿,娘在这儿,别睡了……”
玱铉大步流星赶来,指尖刚触到小安的脉搏,脸色就沉了下去。他挥袖喝令:“传御医!秘库所有凝魂丹、固本液全取来!谁敢耽搁,按军法处置!” 威严的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复杂——眼前这孩子,既是救西炎于水火的恩人,也是拥有足以撼动大荒力量的存在,感激、忌惮与担忧,在他眼底缠成了乱麻。
小安被送进最森严的寝殿,御医与灵药师围着榻前忙碌。小夭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连喝口水的心思都没有。殿外,西炎的政令一道道传出,救治伤患、安抚民众、修复城池,整个王朝像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空气中满是紧绷的肃杀。
三日光阴在汤药味与灵力波动中溜走。小安依旧沉睡着,气息却渐渐平稳,眉心的暗蓝印记偶尔会闪过一缕极淡的光华,像春芽破土似的,在无声中完成着蜕变。小夭总算松了口气,才有精力顾及殿外的暗流。
玱铉处理完紧急政务,推门进来时,眼底还带着血丝。他屏退所有人,盯着榻上的少年,良久才低声开口:“小妹,此次多亏了安儿。西炎欠你们母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话锋一转,他语气凝重起来,“但经此一役,安儿的力量已经瞒不住了。朝中各方、大荒诸国,还有那些隐世宗门,现在怕是都在盯着他。有人敬畏,有人感激,可更多的,是怕这股力量失控,或是想据为己有。西炎,已经成了风暴中心。”
小夭抬起头,眼底虽有疲惫,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哥哥,我懂。安儿没醒,谁也别想打扰他。至于以后,” 她指尖轻轻拂过儿子的额发,语气冷了几分,“他护的是这天地苍生,不是某一国一城。西炎若真心相待,他自然念着血脉情分;若是有人敢打歪主意,” 皓翎王姬的威仪在这一刻尽数释放,“我皓翎的刀,还没钝。”
玱铉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放心,有我在,西炎境内没人敢动他。只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九幽的威胁还在,归墟的隐患也没除,等他醒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通报:“皓翎王特使、方丈山使者求见!”
进来的是菱花与秋水蓼。菱花一进门就快步上前,眼眶通红,捧着一枚温润的白玉递过来:“王姬,陛下听闻安公子遇险,急得几夜没合眼,特命我送‘九转还魂玉’来,助公子稳固神魂。” 语气里的急切与亲近,毫不掩饰。
秋水蓼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却对着榻上的小安微微躬身,递出一块泛着蓝光的玉片:“安公子以海心融寂灭,重创冥尊分神,实乃旷古奇功。山主命我送来‘定海神珠’残片,或可助公子平复海疆。另有一言相赠:心向守护,便是彼岸;力握千钧,莫忘初心。” 话语虽淡,却带着十足的诚意。
两方的馈赠与表态,像两颗定心丸,既雪中送炭,也明晃晃地亮出了立场——拉拢、支持,却也隐晦地提醒着,莫要在力量中迷失。
第七日黄昏,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落在小安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蝶翼扫过光斑,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初时还有些迷茫,待看清母亲布满红血丝的脸,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娘,我睡了多久?”
“七天了!” 小夭一把攥住他的手,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小安轻轻摇头,内视己身。丹田内,海心的温润与寂灭的寒凉不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像阴阳鱼般盘旋流转,生生不息。相柳那缕意志碎片早已不见踪影,却将守护的执念与极寒法则的真谛,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神魂里。此刻的他,心念一动,可让枯木逢春,亦可让狂涛冰封,只是身体还透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我很好。” 他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手,目光望向殿外,眉头微蹙,“外面……很吵。”
小夭心头一紧,把玱铉的担忧、两国使者的来访,还有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都简要告知了他。
小安静静听着,冰蓝色的眼眸里不起波澜。等母亲说完,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娘,我想见见舅舅,还有那两位使者。”
片刻后,玱铉、菱花、秋水蓼走进殿内。看到榻上已然苏醒、气息内敛却自带威严的小安,三人都下意识地收了声,郑重行了一礼。
小安靠在床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海的伤还没好,下面的影子(冥尊)没真正退去,东边的‘门’(归墟坐标)也还开着。我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一片安静。”
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权力的索取,只有最直接的诉求。
玱铉立刻表态:“安儿放心,西炎全境都是你的静养之地,谁敢来扰,便是与西炎为敌!” 话语掷地有声,既是承诺,也是立场。
菱花躬身道:“皓翎愿倾举国之力,为公子寻遍灵材,助你早日康复,往后共御九幽之险。” 皓翎的支持,直白而坚定。
秋水蓼颔首道:“方丈山愿开放藏经阁,共享净化幽冥、封印归墟的古籍秘闻,与尊驾一同探寻破局之法。” 这是战略与学识上的全力相助。
小安点了点头,目光最终落在小夭身上,语气软了下来:“娘,我累了,想再睡会儿。海……也需要歇一歇。”
众人悄然退去,殿内重归宁静。小夭替儿子掖好被角,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那个曾经需要她庇护的幼子,如今已长成能定大荒格局的存在。
余波未平,各方势力的站队已然分明;隐患未除,九幽与归墟的阴影仍在盘旋。但经此一役,大势已定。小安以救世之功赢得超然地位,以西炎、皓翎、方丈山的支持筑牢屏障,也将后续的路,清晰地指向了守护天地的终极使命。
劫后的余晖里,一个新的时代,正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