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朔日的晨曦
朔日的清晨比往常更冷，山风卷着霜气掠过药圃，紫霞苏幼苗的叶片上凝着层薄冰，像裹了层碎银。林悦蹲在畦边，用指尖轻轻拂去冰碴，露水顺着指缝滑落，在冻土上砸出细小的坑。
“林姐姐，沈大哥他们回来了！”虎娃举着签到簿跑过来，小靴子踩在结霜的地上“咯吱”响。他怀里的本子边角都磨卷了，最新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写着“寅时，沈青归，带粮三车”。
林悦抬头望去，果然见沈青带着几个村民推着独轮车从东边山道下来，车斗里装着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口露出金黄的谷粒——是从毒藤会粮仓里缴获的存粮。“怎么不多歇会儿？”她迎上去，见沈青眼窝泛着青黑，显然一夜没合眼。
“睡不着。”沈青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往药圃里望了眼，“第七畦的苗又长高了，你看那片新叶，边缘泛着银白，像极了图谱里的银边紫霞苏。”
林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最壮实的那株幼苗新抽出的叶片上，竟有圈淡淡的银边，在晨光里泛着微光。“是晨露和山泉水的缘故？”她惊喜地翻开签到簿，在虎娃画的太阳旁补充，“卯时，紫霞苏现银边，疑为变异前兆，需密切观察。”
正说着，李公安带着归雁的人来了。归雁领头人手里捧着个红布包，见了林悦就掀开：“这是从毒藤会总坛附近搜来的，像是某种仪式用的令牌。”
红布包里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牌，正面刻着狰狞的蝎子，背面却刻着行细密的小字：“朔日祭，以紫霞为引，唤毒虫醒，覆北地千里。”
林悦指尖猛地收紧，青铜牌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们要在今天用紫霞苏举行仪式？难道想……”
“想用变异花粉唤醒北地的毒虫。”沈青接过铜牌，指腹划过“毒虫醒”三个字，“李大夫的图谱里提过，十年前北地曾闹过虫灾，就是毒藤会用秘法引的，后来靠大量紫霞苏才压制住。他们这是想故技重施！”
虎娃忽然指着签到簿上的记录：“昨天归雁的叔叔说，毒藤会总坛在黑风口深处的溶洞里，那里有个‘祭台’，常年养着毒虫！”
李公安立刻在地上铺开地图，用炭笔圈出黑风口溶洞的位置：“现在出发，午时前能赶到。他们的仪式多半在午时举行，得在那之前捣毁祭台！”
沈青往独轮车上装了些干粮和伤药，忽然从麻袋里抓出把谷粒撒在药圃边：“让鸡群过来啄食，顺便能帮着警戒——毒藤会要是敢来偷袭，鸡叫就是信号。”
林悦把青铜牌揣进怀里，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反倒让她更清醒：“归雁的兄弟说总坛有三道石门，第一道用藤蔓机关锁着，得用特制的‘断藤水’才能打开。”她从药箱里掏出个陶瓶，里面装着墨绿色的液体，“这是用铁线藤的根熬的，专克毒藤会的藤蔓机关。”
出发时，王阿婆提着个竹篮追出来，往每个人怀里塞了块热乎的红薯：“揣着暖手，到了黑风口记得喝口烧酒，驱驱瘴气。”她拉着林悦的手，往她袖袋里塞了包东西，“这是我家传的驱虫符，虽说不一定顶用，图个心安。”
林悦捏了捏袖袋里的符纸，粗糙的黄麻纸透着草木灰的气息，像老人掌心的温度。她回头望了眼药圃，朝阳正从山坳里爬出来，金色的光淌过畦田，那些带银边的幼苗在光里舒展着，仿佛在说：等你们回来。
黑风口的山道比想象中更陡峭，路面结着薄冰，稍不留意就会打滑。沈青走在最前面，柴刀劈开路旁结冰的荆棘，刀刃碰撞冰碴的“咔嚓”声在山谷里回荡。“前面就是第一道石门了。”他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被藤蔓缠绕的岩壁，“你们看，藤蔓上的露珠在结冰前是黑色的，有毒！”
林悦立刻掏出断藤水，往藤蔓上泼了些。墨绿色的液体刚接触到黑藤，就冒出白色的泡沫，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后面刻着蝎子纹的石门。“门环上有机关！”她指着门环上的凸起，“按归雁说的，得按‘左三右二’的顺序转动，不然会触发箭阵！”
沈青依言转动门环，石门发出“嘎吱”的闷响，缓缓向内打开。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岩壁上插着的松明火把忽明忽暗，照出地上散落的白骨——显然是误入此地的猎物，或是被毒藤会灭口的叛徒。
“小心脚下。”林悦捡起根枯枝，试探着往前探路。刚走没两步，枯枝忽然“噗”地陷进地里，头顶传来“咻咻”的破空声，数支毒箭擦着头皮钉在对面岩壁上，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是重力触发的箭阵！”沈青拽着她往旁边的凹洞躲，“跟矿洞的机关原理一样，踩着石缝走！”
一行人沿着石缝小心翼翼地挪，通道尽头渐渐传来隐约的鼓声，沉闷的“咚咚”声像敲在人心上。李捕头压低声音：“是祭台的方向！他们开始仪式了！”
穿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巨大的溶洞，洞中央的石台上堆着半人高的紫霞苏干草，应该是毒藤会从各地搜刮来的。石台周围摆着十几个陶罐，里面爬满了色彩斑斓的毒虫，蝎子、蜈蚣、毒蜘蛛……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独眼龙站在石台边，手里举着柄青铜剑，剑尖挑着朵银边紫霞苏——竟是从药圃第七畦摘的！“时辰到！祭！”他嘶吼着将剑尖刺入干草堆，火星瞬间窜起，干草“轰”地燃起来，冒出墨绿色的浓烟。
“不好！烟有毒！”林悦迅速掏出湿布分给众人，“捂住口鼻！沈青，去抢银边紫霞苏！那是仪式的关键！”
沈青提刀冲向石台，独眼龙挥剑相迎，青铜剑与柴刀碰撞的“铿锵”声震得洞顶落灰。林悦趁机绕到陶罐旁，将王阿婆给的驱虫粉往罐子里撒，毒虫立刻躁动起来，纷纷往外爬，反倒把毒藤会的人吓得连连后退。
“抓住她！”独眼龙见势不妙，分心大喊，沈青趁机一脚踹中他的胸口，青铜剑脱手飞出，落在林悦脚边。
林悦捡起剑，剑尖直指燃烧的干草堆，忽然想起李大夫图谱里的话：“银边紫霞苏遇火则散毒，遇水则解毒。”她冲沈青喊道：“泼水！用带来的山泉水！”
沈青立刻让人将装水的陶罐砸向火堆，山泉水混着火星溅开，墨绿色的浓烟瞬间淡了下去，露出里面未燃尽的银边紫霞苏——叶片上的银边在水汽里愈发清晰，竟泛着淡淡的金光。
“不可能！”独眼龙瘫在地上，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堆，眼里满是绝望，“银边种怎么会……”
“因为你不懂，草木的本心是救人，不是害人。”林悦捡起那株银边紫霞苏，小心地用布包好，“你用仇恨和贪婪浇灌它，自然只会收获毒；但用善意和希望培育它，它就会回馈生机。”
李公安带人将残余的毒藤会成员捆起来时，洞外传来了鸡鸣。林悦走到溶洞入口，见朔日的第一缕晨曦正从黑风口的隘口照进来，金色的光穿透薄雾，在地上织出张温暖的网。
她掏出签到簿，在新的一页写下：“午时，破黑风口祭台，毁毒虫陶罐，救银边紫霞苏。毒藤会主力覆灭，独眼龙就擒。”
写完，她把那株银边紫霞苏放在纸页上，叶片上的露珠滴落在字迹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像颗晶莹的泪。沈青走到她身边，身上还沾着硝烟和露水的气息：“该回家了，药圃的幼苗还等着我们呢。”
林悦点头，将签到簿合上，银边紫霞苏的清香从布包里透出来，混着洞外的晨光，竟带着种新生的暖意。她知道，毒藤会的阴影或许还没彻底散去，但只要这株银边幼苗还在，只要药圃里的紫霞苏还在生长，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虎娃跑在最前面，小嘴里哼着新编的歌谣：“紫霞苏，银边绕，毒虫跑，百姓笑……”歌声在山谷里荡开，惊起一群早起的飞鸟，它们掠过晨曦，飞向远方，像在传递一个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