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很安静，只有张道一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他闭着眼，全力运转着那点可怜的【冥河摆渡人】力量。
效果很差，就像用吸管去吸一锅黏稠的粥，半天才能捞到一点点能量。
五张六腑都在疼，左臂的腐朽感像块冰坨子压在胳膊上，但至少不再恶化了。
他不敢深度入定，耳朵一直竖着，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枪声和怪叫好像稀疏了点，但没停，只是变得零散了，像是在进行小规模的遭遇战。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身体的酸痛也减轻了点。
虽然距离能打能跑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动一下都费劲。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旁边那几个箱子上。
食物和水有了，但还缺些东西。
他起身，忍着左臂的不适，在其他被翻乱的箱子里继续翻找。
运气还算不错，在一个角落的破箱子底下，他找到了一件沾满油污、但还算完整的深色工装外套，正好能换掉身上那件破烂。
他还找到了一顶同样脏兮兮的鸭舌帽。穿戴起来，虽然不合身，但能很好地遮掩他的身形和部分面容，混在混乱的人群里不那么扎眼。
他又找到一个小背包，往里面塞了几包压缩饼干和两瓶水，还有剩下的绷带和消毒水。
想了想，他又把那根金属管别在了腰后。
准备妥当，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仓库门口，侧耳倾听。
外面主通道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声响。之前的拾荒者和怪物的血腥味还没散。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里目标太明显，迟早会被人或者怪物找上门。
他压低帽檐，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仓库，朝着记忆中通往地面的方向走去。
通道里比之前更乱了，多了不少弹壳和新的血迹。
墙壁上还有几处明显的爪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看来之前的战斗相当激烈。
他走得很慢，尽量不发出声音，【冥河摆渡人】的微弱感知开到最大，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前方和拐角。
一路上，他又避开了两拨人。
一拨是三个东方肤色，听口音应该是本地玩家。他们正在一个岔路口争执，好像是为了分配刚找到的什么东西，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激动。
另一拨是两个穿着残破白衣的技术员，他们惊慌失措地跑过，根本没注意到阴影里的张道一。
越靠近地面出口，空气中的味道越复杂。
硝烟味、血腥味、还有一种……烧焦的肉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反胃。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被炸开一半的出口，外面透进来灰蒙蒙的天光，还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躲在出口旁的阴影里，仔细观察。
外面是一片狼藉的街道，比他之前下来时更破了。
几辆烧得只剩骨架的汽车堵在路中间，旁边的建筑塌了半边，碎砖烂瓦堆得到处都是。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污秽，形成一道道泥泞的小溪。
道路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但若有若无的注视感，时刻提醒着他，两旁的破楼里，应该有不少视线在暗中窥探。
忽的！他注意到，在街道对面一栋三层小楼的二楼窗口，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光。
是望远镜？还是枪械的瞄准镜？
他心里一紧，看来自己被盯上了。就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不能贸然出去。
他缩回阴影里，大脑飞速运转。他现在这状态，硬闯可经不起折腾。退回去地下更危险！
就在这时，街道另一头突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
声音由远及近，非常嚣张。
张道一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望去。
只见一辆改装过的、焊接着钢板和撞角的皮卡车，如同脱缰的野狗般冲进了街道，车轮碾过积水，溅起老高的泥浆。
车斗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之前他听到的那个疤脸壮汉巴顿，端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大口径步枪。
另一个是个瘦高个，戴着风镜，手里摆弄着一个像是信号探测仪的玩意。
“鬣狗小队的人？”张道一认了出来。
这帮人果然还在镇上活动，而且行事高调。
皮卡车根本不在乎暗处的窥视，径直朝着张道一藏身这个方向冲来。
车斗里的巴顿，锐利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废墟，像是在搜寻猎物。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举起步枪，对准了张道一斜对面的一栋破楼！
“藏头露尾的杂碎！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在空旷的街道上炸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子弹打在那栋破楼二层的窗户旁，炸开一个大洞，碎玻璃和砖块簌簌落下。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那窗口后面也闪出了火光！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冲锋枪扫射声响起，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皮卡车！
“法克！有埋伏！”巴顿骂了一句，反应极快地缩回车里。
开车的司机猛地一打方向盘，皮卡车一个漂移，甩尾撞进了街边一个废弃的店铺里，暂时躲开了弹幕。
枪声一响，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街道两旁的其他破楼里，也零零星星地响起了枪声，目标似乎都是那辆皮卡车，或者干脆就是趁机互相攻击。
一时间，这条街变成了混乱的战场，子弹横飞，叫骂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道一躲在出口后面，被密集的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流弹打在附近的墙壁和地面上，噗噗作响，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屑。
他脸色难看。这下麻烦了，被卷进交火区了。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趁着外面枪声稍微稀疏一点的间隙，他看准了斜对面一个被炸塌一半的报亭，距离他大概十几米。那里是个不错的临时掩体。
他深吸一口气，将【冥河摆渡人】的力量尽可能覆盖全身，虽然防御力聊胜于无，但总比没有强。
然后，他猛地从藏身处窜出，猫着腰，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报亭！
子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打在地上溅起的泥点崩到他裤腿上。他能感觉到背后好几道目光瞬间锁定了自己。
“还有个想捡便宜的！”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几发子弹追着他射来！
他猛地向前一扑，狼狈地滚进了报亭的废墟后面，撞在一堆湿漉漉、散发着油墨味的旧报纸上。
心脏咚咚直跳。
他刚喘了口气，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报亭另一侧传来，用的是略带口音的英语：
“不想死，就别动。”
张道一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
只见报亭残破的柜台后面，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带着兜帽的深色雨衣里，脸上似乎还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他（或她）手里端着一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正稳稳地指着张道一的额头。
是那个夜鹰！
张道一心里咯噔一下。暗影学会的人，还是找上来了。而且是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
对方没有立刻开枪，说明自己还有价值。
他慢慢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沙哑着开口，同样用英语：
“我没有敌意。”
夜鹰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在他被绷带缠着的左臂和腰间那根金属管上停留了片刻。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仿佛成了背景音。
几秒后，夜鹰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
“你，就是那个毁了核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