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海面那艘船靠了岸。张定远趴在岩石后，看清是条三桅渔船，船头站着几个倭寇模样的人。他抬手一挥，火铳组立刻点火，三声枪响划破夜空。船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翻两个。剩下的人跳船逃跑，被埋伏在两侧的刀盾兵围住，一个没跑掉。
天刚亮，张定远下令收兵。俘虏五人，缴获两箱火药、三封密信。他亲自带队押送战利品回营，路上严禁士兵喧哗。有人想唱凯歌，被他喝止。他说现在不是庆功的时候。队伍一路沉默，只听见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音。
中午前抵达主营。张定远没回自己的帐篷，直接去了中军大帐。戚继光正在看地图，听见通报抬头看他一眼。他走进去，把战报文书放在桌上，又取出俘虏口供抄本和一张新画的地图。
他说石牙岭只是中转站。福建沿海还有三个据点。断崖谷藏船，能停五艘大船；盐田湾囤粮，够五百人吃半年；老渔港负责联络日本那边，有暗哨三十多人。这些地方互相呼应，形成一条补给线。
戚继光听完，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三点。他问这情报可靠吗。张定远说俘虏佐藤负责记账三年，每个月都有船从这三个地方运东西来。密信也对得上。戚继光点头，说这比预想的复杂。
张定远提出先弱后强。先派人查清三处据点的具体情况，再动手。戚继光同意，让他详细说。
张定远打开自己画的态势图。图上标了三处据点的位置、功能、估计守备人数和周边地形。他说建议分四步走。第一步派探子再去侦查，摸清虚实；第二步用小股部队袭扰盐田湾，烧他们的存粮；第三步切断老渔港的通信路线，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最后集中兵力打断崖谷，把船全毁了。
戚继光听完，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说这个计划稳当。步步为营，不会打草惊蛇。他拍了下张定远肩膀，说你现在的想法不一样了，不光会打仗，还会算计敌人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刘虎掀开帐帘进来。他走路还慢，左胸缠着绷带，脸色比昨天好些。他站到一边，说听说抓了接应船，特地来看看。
张定远看了他一眼。他说你该躺着。刘虎说躺不住。我听兄弟们讲海边这一仗，没赶上，心里急。戚继光笑了笑，说你命大，活着回来就好。
张定远把地图重新铺开。他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时间。山本可能已经在召集残部。我们动作要快，但不能乱。戚继光说你担心什么。他说怕各处据点联动。如果我们打一个，其他两个跑掉，以后更难找。
戚继光说那你打算怎么调兵。张定远说主力不动，先派十人小队分别去三地查探。每队带两天干粮，沿岸潜行，不准接触敌人。回来后再定打法。戚继光点头，说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下午校场集合。张定远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长剑。士兵列队站好，有人脸上带伤，有人手臂包扎，但都挺直身子。他说昨夜拿下接应船，搜出三封密信。山本没死，正在召集残部。福建还有三个巢穴，藏着五百人半年的粮，五艘可载百人的大船。
底下有人低声议论。张定远提高声音，问你们说这仗打完了吗。士兵齐声喊没完。他说对，没完。接下来不是庆功，是布阵。谁敢松懈，就是让百姓再遭屠戮。全场肃静。
刘虎站在队尾，听见这话往前走了半步。张定远看见他，走下来。他说你这条命是军医抢回来的，也是兄弟们拼回来的。现在该你替他们盯紧前方了。刘虎立正，声音洪亮，誓随将军，扫尽倭寇。
当天傍晚，派出四支探子小队。每队十人，配火铳一把、短刀一柄、干粮两日份。出发前张定远亲自检查装备。他告诉队长，只查不打，看到什么记清楚，回来报。不准贪功，不准暴露。
夜里中军大帐再次开会。戚继光召集几位将领，张定远把态势图挂在木架上。他指着三处据点说明威胁。断崖谷一旦集结船只，倭寇可以从海上任意登陆；盐田湾的粮不断，敌人就能长期藏身；老渔港是耳目，不拔掉，我们做什么他们都知道。
一位将领说不如集中兵力先打断崖谷。只要船没了，其他两个点自然废掉。另一人反对，说断崖谷地形险，易守难攻，强攻代价太大。还有人担心老渔港细作多，我们一动，消息马上传出去。
张定远说正因为这样，才不能硬来。我们必须先搞清楚每个点的守备情况。比如盐田湾如果只有五十人看守，我们可以半夜偷袭，烧了就走。老渔港要是真有三十个暗哨，就得想办法逐个剪除。断崖谷最危险，必须最后动手。
戚继光听完，说张定远说得对。我们现在有了新情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见一个打一个。要打就打彻底，不让一个漏网。他下令全军进入二级战备，随时准备出动。
会议结束前，戚继光走到张定远身旁。他说此番深入敌巢，斩其羽翼，又带回关键情报，功劳不小。传令下去，全军通报嘉奖。帐内将领纷纷拱手，表示认可。张定远抱拳回礼，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张定远去火器营查看新一批火铳。老陈迎上来，说这批都加了检测工序，引火装置换了材料，不会再炸膛。张定远拿了一把试射，连开三枪正常。他点头，说尽快配发下去。
回到主营，书记官送来各地哨所的例行报告。西岭无异常，北坡发现新鲜马蹄印，已派人跟踪。张定远在地图上标记位置，发现靠近盐田湾方向。他叫来传令兵，让加强北线巡逻，发现可疑立即上报。
中午收到第一份探子回报。派往老渔港的小队中途折返，说岸边有倭寇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换岗，不好接近。张定远记下时间规律，说让他们休息半天，今晚换路线再试。
下午刘虎来找他。说伤好多了，想管一支小队。张定远说你现在能站多久。刘虎说四个时辰没问题。张定远说那你先带后勤队，负责弹药调配和伤员转运。等探子全回来，再定下一步。
晚上二更，最后一支探子小队归营。队长满脸泥水，说断崖谷入口有铁链横江，白天放船，晚上拉起。里面至少停了四艘大船，守卫一百二十人以上。他还画了简易布防图。
张定远把三份情报汇总。盐田湾守军六十人，夜间只留二十人巡哨；老渔港暗哨实际有三十七人，分布在五个村落；断崖谷防御严密，但每日清晨会有小船出江采买。
他坐在灯下重画态势图，标注所有已知信息。门外传来脚步声，王五进来，说海边又有一艘船靠岸，不是我们的人。张定远起身，拿起桌上的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