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但是两个字，老胡的声音突然卡住，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怎么都吐不出下一个字，眼眶也跟着红了，他抬手抹了把脸，却没摸到眼泪。
柳逸他们急得直跺脚，胖子刚想开口劝，洛桑已经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粗瓷碗都跳了起来，厉声吼道：
“老胡、、、、
你别吞吞吐吐的！
‘但是’什么？
我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厌世的念头？
你快说！”
老胡被这一吼震得浑身一颤，瘫坐在椅子上，双手用力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但是卓玛根本不给我补偿的机会.....她就只有一个心愿，她说，她想做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听到老胡的话，在场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有了生的希望，卓玛为何反而生出这种念头？
这让一伙人都皱起眉，满心狐疑，怎么也想不通。
洛桑更是急红了眼，想也没想就往屋里冲，人还没进门，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撞了进去：
“卓玛！卓玛你为什么这么傻？
你不是天天盼着见老胡吗？
现在人就在眼前，你怎么会有厌世的念头啊！”
此时躺在床上的卓玛，正咬着牙承受药力冲刷身体的剧痛，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枕巾。
见哥哥冲进来，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发颤：
“哥....我怕.....我怕治不好，怕自己这个残废拖累胡大哥，更怕.....更怕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所以我.....我不敢赌.....”
话没说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洛桑这才恍然大悟——只有爱到了骨子里，才会生出这种怕拖累的恐惧，连一丝一毫可能伤害对方的风险都不愿留。
难怪,老胡会瞬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他伸手想抚平卓玛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指尖刚触到那滚烫的温度，心就揪了起来，当即转头朝门外嘶吼：
“老胡！
你快进来！卓玛她不对劲！”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嗖地窜了进来，速度快到肉眼难辨，带起的风掀动了桌上的油灯。
下一秒，洛桑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像个破麻袋似的被甩了出去。
巧的是，正好砸在刚冲进门的柳逸面前。
柳逸下意识抬手一挡，看清是洛桑后，急忙用灵力将他稳稳裹住。
而屋里的老胡，已经颤抖着扑到床边，膝盖重重磕在床沿也浑然不觉，声音都变了调：
“卓....玛你怎么了？
我不是把洗髓丹和造化丹都喂你了吗？
难道没效果？”
说着，他连被甩出去的洛桑都没看一眼，双手已经急切地覆上卓玛的手腕，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柳逸见状，连忙拽住还没缓过神的洛桑，又拦住身后想往里冲的胖子、小胖等人，压低声音往门外带，路过桌边时还顺手扶稳了晃悠的油灯。
直到房间里只剩老胡和卓玛两人，卓玛那虚弱得像羽毛般的声音才飘出来：
“胡.....胡大哥，你.....你快住手....”
尾音里，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羞赧。
可老胡压根没听出她话里的羞赧，只顾着低头在她身上摸索——他总怕这两颗丹药药性太烈，把卓玛的身子给冲坏了。
手指一寸寸掠过她的胳膊、腰腹，连手腕处的青筋都要仔细捏着看，生怕哪里的血管、内脏被药力冲得受了伤。
这细致到过分的检查，却让卓玛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洗髓丹和造化丹一激，她如今对身体的感知敏感到了极点，老胡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像烧起来一样。
见自己说了‘住手’，他还在埋头查，卓玛终于忍无可忍，红着脸吼道：
“胡大哥！你太过分了！
我还没嫁给你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吼完，她唰地闭上眼，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蝶，根本不敢去看老胡的脸，耳朵尖烫得能烙人。
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倒把老胡给吼醒了——虚弱的人哪能有这么大劲儿？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可脸上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倒咧开嘴，
嘿嘿地笑出了声，那傻气的模样，活像捡着了金元宝。
卓玛听见笑声，偷偷掀开一条眼缝，刚想开口再训他两句，却见老胡的手又伸了过来，看样子还要接着查！
她吓得心脏一缩，身体本能地一弹，竟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踉跄着退到床的另一侧，站在地上警惕地瞪着他，脚底下还差点绊到床腿。
老胡见她居然能站起来，那笑声瞬间放大，连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半点羞耻心都没有。
可这画面落在卓玛眼里，却只剩惊悚——一个大老爷们，双眼通红，眼眶里还挂着没干的眼泪，却呲着牙、半眯着眼嘿嘿傻乐，怎么看怎么怪异，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她心目中那个英勇无畏、悍不畏死的胡大哥，在这一刻，算是彻底崩碎成了满地的傻子。
卓玛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嫁给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她不确定地看向老胡，就见那个平日里英挺的大汉，正蹲在地上，手还在摸着刚才磕到的膝盖，嘿嘿傻乐，那模样说不出的猥琐。
就算再喜欢，卓玛也忍不住了，叉着腰吼道：
“胡大哥！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能不能别笑得这么痴汉！”
这话刚落，房门口唰地探出四五个脑袋，柳逸、小胖、胖子，连带着刚缓过劲的洛桑都在，下一秒就爆发出震天的笑声，其中洛桑笑得最没形象，一手扶着门框，差点直不起腰。
老胡被笑得脸上挂不住，当即挥着手赶人：
“过分了啊！
滚滚滚，别在这儿当电灯泡！
外面那么大座山，还容不下你们？”
说着就脱下脚上的布鞋，朝着门口扔了过去，却没扔准，砸在了门框上。
众人见状一哄而散，可那狂放的笑声还是飘了进来，绕着屋顶转了一圈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