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娟低头擦着桌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道什么歉？我们可担不起。石师傅，你们家敏倩眼光多高啊，找的男朋友是区教育局的公务员，父母都是领导，前途一片光明。我们家成功就是个穷小子，哪配得上你们家姑娘？”
这话像软刀子，扎得石家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哎哟，春娟姐，您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们了！”
赵春玲急忙上前一步，粗糙的双手不安地搓着围裙边缘，“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那都是小孩子胡闹！我们昨晚才知道，气得我一宿没睡着，狠狠骂了倩倩一顿，是不是啊倩倩？”
她猛地拽了一下身旁石敏倩的胳膊。
石敏倩被扯得一个趔趄，被迫抬起头，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带着哭腔开口：
“何阿姨，对不起……之前是我鬼迷心窍，跟成功说了分手，是我错了……”
“是是是！”石国庆连忙接话，语气显得痛心疾首：
“春娟姐，成功，千错万错都是倩倩不对。我们做父母的没管教好，之前的事我们完全不知情，她昨天才坦白，我和她妈气得差点背过气，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
“成功这孩子，我们认识这两三年，一直觉得他踏实、优秀……”他说着，还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认识两三年？”何春娟轻轻重复，嘴角浮起一丝讽刺，“两三年的情分，在你们家倩倩眼里，怕也比不上人家公务员那块金字招牌吧？”
这话像针一样刺进石敏倩心里，她脸色更白了，身体微微发抖。
“春娟姐，您消消气、消消气，”
赵春玲急得直跺脚，又用力推了石敏倩一把，“倩倩，还愣着干嘛？快好好跟成功道歉，说你知错了！”
石敏倩被推得往前一踉跄，站定在王成功面前。
她抬起头，望见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那双看陌生人似的眼睛，心头涌起一阵绝望。她正想开口……
“行了行了，别都在门口站着，不像话。”
何春娟瞥见渐渐聚过来的邻居，皱了皱眉，语气透出不耐烦，“先进来吧。”
她侧身让开门。石家三人如获大赦，连忙提着礼物挤进店里。
一进门，石敏倩注意到店里只有王成功母子二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成功，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被钱俊杰那混蛋的花言巧语骗昏了头，”
石敏倩声音哽咽，脸上努力挤出悔恨的表情，“我心里从来只有你……我们和好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她说着伸出手，想去拉王成功的胳膊，姿态卑微。
王成功却在她碰到之前不着痕迹地向后一退，他连话都懒得说，只用漠然的眼神无声拒绝。
石敏倩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难堪得几乎挂不住眼泪。
“成功，你看倩倩她知道错了。”
赵春玲赶紧打圆场，“年轻人嘛，谁不糊涂一次？知错能改就好。你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是真心悔过的。”
石国庆也加重语气，说得语重心长：“是啊成功，叔知道你有气。但倩倩真心悔过了，你看在咱们两三年的交情上，就原谅她这一回？叔保证，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犯浑！”
何春娟看着石敏倩梨花带雨的模样，再听石国庆夫妇“情真意切”的劝说，心里不由软了几分。
就在这时，石敏倩仿佛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中，她腿一弯，“噗通”一声径直跪在了地上！
“何阿姨，成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向前一扑，死死抱住何春娟的腿，脸紧紧贴上去，眼泪汹涌而出：
“呜呜，何阿姨，您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辜负您和成功哥哥对我那么好……”
“我是被鬼迷了心窍啊，我恨不得打死自己，何阿姨您最疼我了，就原谅我这次吧，求求您了，您不原谅我，我，我就不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和撕心裂肺的哭求，让何春娟彻底怔住了。她被石敏倩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眼见石敏倩哭得浑身发抖、涕泪横流，听着那一声声悔恨的哭喊……
何春娟毕竟和石家相识两三年，家里铺子翻新还是石国庆帮忙做的，虽然给了钱，但是旧日情分还是被勾了起来。
石国庆和赵春玲看见何春娟脸上的动容，眼中顿时闪过狂喜：有戏！
两人交换个眼神，赵春玲立刻带着哭腔帮腔：“呜呜，春娟姐，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她真心知道错了，您就可怜可怜她吧……”
石国庆也趁势加重语气，显得沉痛无比：
“唉，春娟姐，孩子犯糊涂该打该骂都行，只要您能消气，我们这做父母的，给您磕头赔罪都行啊！”他作势也要跪下。
何春娟心一软，下意识伸手要去扶，嘴唇动了动，原谅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始终冷眼旁观的王成功动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石敏倩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紧抱母亲大腿、哭得发抖的身影，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石敏倩，你们家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王成功目光扫过脸色大变的石国庆和赵春玲，最后落回石敏倩脸上：“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好聚好散。”
“别逼我动手段。”
最后五个字说得轻飘飘，却带着寒意，让石敏倩的哭声一滞，抱着何春娟的手不由松了几分。
石国庆强装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成功，你看你，说什么手段不手段的，都是老熟人了……”
“老熟人？”王成功目光利剑般射向他，“我们算老熟人？”
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话却清晰扎进石家三人耳中：“我给你们十秒钟。”
“自己走出去。”
“别逼我。”
王成功望向石国庆霎时惨白的脸：“你在建筑队的工作，找得也不容易吧？听说最近工地都在裁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