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楠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出租屋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浅灰色的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棉布罩，茶几上摆着个玻璃花瓶，里面本来应该插着几朵花的。
墙角的书架没摆满，一半是儿童读物，另一半是录音相关的专业书，书脊都码得整整齐齐。
算不上差，甚至比他想象中温馨。
他收回视线时，正好看见宋娇祁正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充电线，羽绒服的下摆被扯得往上缩，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
江晓楠走过去，没等她够着就把充电线抽了下来，扔给她：“够不着不会找凳子？”
宋娇祁接住线，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去插暖水袋。
粉色小熊慢慢鼓起来，在她手里显得格外显眼。
“这里住了多久？”江晓楠靠在书架旁，指尖划过一本《儿童声线训练指南》的书脊，封面上有她用铅笔做的小标记。
“三年。”宋娇祁的声音很轻，“搬来c城就住这了。”
江晓楠:“和云居比怎么样？”
云居是江晓楠名下的一套别墅，也是江晓楠包养宋娇祁的地方。
“各有各的好处。”她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这里楼下有菜市场，早上能听见卖豆浆的吆喝声，比A城安静。”
“安静？”江晓楠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他往前走了两步，逼得她不得不抬头看他，“宋娇祁，你为什么非要来c城？”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点她从没听过的认真。
“在A城，你可以有更好的录音设备，更好的资源。李老板这个工作室，连专业调音台都凑不齐，你明明可以站得更高。”
宋娇祁的睫毛颤了颤。
她当然知道A城有更好的机会，可那里的灯光太亮，亮到让她觉得自己像颗随时会被碾碎的尘埃。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拿‘更好’来比的。”她抬起头，眼底带着点倔强。
江晓楠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在A城的酒会见到她的样子。
她穿着不合身的礼服，站在角落像只受惊的鸟，手里紧紧攥着杯果汁，连有人碰掉她的包都不敢吭声，但眼里的倔强跟现在一样。
“宋娇祁，”他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扯了扯她羽绒服的拉链，“这里暖气都不热，你到底图什么？”
暖水袋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她往后缩了缩，怀里的小熊却往前滚了滚，蹭到他的手背。
因为A城的空气里总飘着“不属于我”的味道。
云居的别墅再大，落地窗擦得再亮，走过长廊时总怕脚步声太重。
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江晓楠。
我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不用在别人的目光里缩着肩膀，这里的灯光是暖黄的，照在墙上的影子都是放松的。
哪怕小得只有一室一厅，可我终于不用再依靠着谁而活了。
宋娇祁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暖水袋被抱得更紧。
她仰起脸，眼底的倔强里掺了点刻意的冰冷：“图什么？图这里没人把我当宠物养，图我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活。”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在空气里：“江晓楠，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云居的别墅？在那里住久了，连呼吸都要数着你的心情——你高兴了，扔根骨头给我；你不高兴了，我干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江晓楠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盯着她发红的眼角，喉结滚了滚：“宋娇祁，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宁愿住这漏风的出租屋，也不想回云居当你的金丝雀。”宋娇祁迎着他的目光，故意扯了扯嘴角，“你现在追过来又怎么样？签了协议又怎么样？你能捆住我的人，还能捆住我的心？我当初跟你，不过是为了钱，现在我看开了，不想再要钱了，你觉得我还需要你吗？”
最后那句话像火星，瞬间点燃了江晓楠眼底的火。
他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她面前，雪松味里混了点压抑的怒气：“为了钱？”他笑了声，笑声里全是冷意，“所以你在A城对着我笑，跟我说你喜欢我，全是装的？”
“不然呢？”宋娇祁别开脸，声音却故意扬高，“难道是喜欢你这种把人当所有物的控制欲？江晓楠，你醒醒吧，没人会真心待你这种人。”
“啪”的一声，江晓楠的手重重拍在旁边的书架上，几本儿童绘本震得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宋娇祁吓得缩了下肩膀，却还是梗着脖子没看他。
他盯着她紧绷的侧脸，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指尖的凉意几乎要被怒火烤热，可看见她耳后那点因为害怕而泛起的红，到了嘴边的狠话突然堵在喉咙里。
“好，很好。”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眼底的怒火里却藏着点说不清的涩，“宋娇祁，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转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到门口时又顿住，没回头，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雪：“明天早上上班，迟到一分钟，后果自负。”
话音落，门被“砰”地甩上。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宋娇祁才腿一软，顺着书架滑坐在地上。
怀里的暖水袋还热着，可她的指尖却冰凉刚才那些话像刀子，扎了他，也割得自己心口发疼。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江晓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