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试图掌控气氛的热情：“玲玲妹子，看！这就是我们的战场！艺术的殿堂！”他特意提高了音量，似乎想驱散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阴冷，“来来来，别紧张，跟着大伙儿，听领导讲完话，咱就开始！彩凤老师可是要求了，女学员必须穿裙子！你这身就挺好！跳起来肯定好看！”他一边说着，那只搭在“玲玲”肩膀上的肥厚手掌，似乎不经意地又轻轻摩挲了一下。
李凌波扮演的“玲玲”身体瞬间绷紧，下腹那个被精密改造过的陷阱仿佛也传来一阵异样感。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寒芒。安全？他心中无声地冷笑。真正的幽灵，或许就藏在这看似平静的舞池之下，藏在那些崭新的摄像头也照不到的阴影里。
“小凤啊！”肥波低声说，“她说话总带刺，令人厌恶讨人恨……妆容神态也有点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她人是好人。”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彩凤和她边的“领导”，接着说，“有些人说话好好听，很讨喜，但却一肚子坏水。小凤是前者，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她帮忙，她肯帮人的，就是……得忍耐她的态度！”
“哦，我明白了！”王玲玲(李凌波)舒展了眉头。
大厅里，头顶的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领导”的讲话结束。张彩凤已经站在前方，神情严肃。她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练功服，目光扫过刚刚进来的、明显带着不安和尴尬的学员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
“好了，现在我们上课。”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落在几个穿着长裤的女学员身上，包括刚刚进来的李凌波。
“第一件事，”张彩凤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从今天起，每位女学员，上课必须穿裙子！裙长至少过膝！最好是中长裙！我们需要看到你们的腿部和胯部的动作线条……”她停顿了一下，“这是交谊舞的礼仪和传统，希望大家理解，当然，我们也会加强安保！”她的目光特意在李凌波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满意，再望向他人，“收起你们的裤子，这是舞蹈班，不是野外拉练。”
穿裙子！那轻飘飘的裙摆之下，将是那副紧贴着他皮肤、灼痛着他连着血肉的硅胶义具，暴露在空气和灯光下的感觉。还有行走、旋转之间衣料的摩擦……每一个念头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羞耻感，和娱乐城被迫献媚的记忆刺痛！“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碎花连衣裙，此刻它不再是普通的衣物，而像一张即将收紧的网，一个公开处刑的囚笼。
张彩凤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平静：“现在，所有人，找好站位！第一课，我们先找回基本的韵律感。跟着我的节拍，基础步——前进，后退，旋转……让自己的身体先记住节奏！”
李凌波几乎是麻木地移动脚步，站到一个角落的位置。灯光刺眼，空气粘稠。他强迫自己抬起手臂，摆出预备姿势，胸腔里的硅胶义乳沉沉地下坠，摩擦着胸前皮肤。
音乐响起，温柔的华尔兹旋律流淌出来，试图抚平弥漫的紧张。李凌波深吸一口气，努力排开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张彩凤的口令和示范动作上。
“跟上节奏！一、二、三……旋转！动作要舒展！眼神！眼神要流动起来！想象自己就是最美的舞者！”
就当是卧底任务中的一个技术难关。李凌波在心里对自己嘶吼。要演得像“玲玲”，要足够风骚，足够显眼，才能引出那个藏匿在暗处的“幽灵”。而要风骚，舞——就必须跳得好！
他咬紧牙关，忽略掉身上每一处不适的撕扯，忽略掉张小凤那边投来的若有若无的讥诮目光，忽略掉角落里肥波黄大卫那令人作呕的、仿佛评估货物般的打量视线。他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和意志力，模仿着张彩凤的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地，迈出了第一步。
左脚向前滑出一步，裙摆被动作带起，布料摩擦过小腿。那瞬间的触感，如同冰冷的蛇划过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旋转。裙摆蓦然扬起，像一朵被迫绽放的花。灯光下，那轻薄的布料下，胸前颤巍巍的感觉，脸颊上传来的烧灼感几乎要将皮肤点燃。
文化宫二楼的舞蹈大厅，午后阳光被厚重的暗红色窗帘过滤，只余下浑浊暧昧的光线，懒洋洋地铺在打过蜡的木地板上。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颗粒，混合着廉价香水、汗水和陈旧木质座椅散发出的混合气味。轻柔的华尔兹乐声流淌，掩盖不住学员们刻意压低交谈声中的那份紧绷与疑虑。
李凌波——“王玲玲”——强迫自己沉浸在这虚假的舞步世界。她紧盯着前方张彩凤优雅而有力的示范，脚尖旋转，裙摆划出圆弧，每一次抬臂、每一次滑步，都牵扯着紧贴在身上的硅胶义具。那沉重黏腻的异物感，时刻提醒着她这具躯壳的虚假与代价。异物感，随着汗水浸湿内衬而变得更加尖锐。更要命的是旋转时裙角飞扬带来的心理恐慌，仿佛下一秒那精心遮掩的虚假轮廓就会暴露在所有人审视的目光下。羞耻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丝豪都不比在娱乐城时少。
“放松！腰胯动起来！肩下沉！眼神要柔，带点风情！”张彩凤的声音穿透音乐，目光精准地在学员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动作虽标准却透着一股僵硬杀气的“王玲玲”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风情？李凌波内心苦笑，他觉得自己此刻更像一个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眼角余光瞥见张小凤正心不在焉地扭动着，一只手偷偷伸进放在墙角的廉价皮包里摸索着。很快，那本《豪门新娘学院专刊》的一个角被她灵巧地攥在掌心，迅速地塞进了自己更贴身的小挎包内侧。动作隐秘而流畅。
悠扬的舞曲在空旷的舞厅里回荡，带着一种陈旧的、虚幻的欢快。灯光昏暗，裙摆刚开始旋转，无形的狩猎，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