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监被司礼监带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像两把小刀子，在林凡心头划拉了好几天。不过这种不适很快就被尚膳监内部焕然一新的风气给冲淡了。采购环节的毒瘤被切除，虽然暂时由林凡监管着，但流程透明了，物料质量上去了，各厨房管事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连带着，林凡这个新任管事太监的威望，如同三伏天的温度计，“噌”地一下就顶到了头。
陈公公现在看林凡，那眼神简直像看自家最有出息的子侄，拍着他肩膀说话的频率高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帕金森。“小林啊，以后这尚膳监的内务，你就多费心！咱家年纪大了，就等着享享清福喽！”这话半真半假，但放权的意思却是实实在在的。
权力是到手了，可麻烦也跟着升级了。
以前当小组长，管的是具体事，带着小诚子他们埋头搞生产就行。现在成了管事太监，管的是人，是关系。每天一睁眼，等着他的是各种请示汇报、人事安排、资源调配、跨部门协调……活脱脱一个紫禁城版的中层经理。
这天一大早，林凡刚在廨舍坐下，准备啃两口炊饼，麻烦就上门了。
先是负责面点的容嬷嬷和负责蒸炸的“火爆刘”为了一袋特供面粉的分配吵到了他面前。容嬷嬷说她的贵妃酥饼离了这面粉就做不出那个味儿；“火爆刘”则嚷嚷着他的金丝卷才是宴席上的门面，寸步不让。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林凡的炊饼上。
好不容易用“按需分配，轮流使用”的和稀泥大法把两位老师傅劝走，茶水间管事又苦着脸来报，说内府库新拨来的茶叶品质下降，泡出来汤色浑浊，恐惹主子不快，请求更换供应商。
这边还没理清头绪，司礼监下属的勘合科又派人来催问上一季度尚膳监的用度决算报告，语气颇为不耐，暗示着延误的后果。
林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像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到处都在往里灌风。他习惯性地用数据说话，用流程管事，可面对这些掺杂了人情世故、推诿扯皮的破事儿，他那套现代管理知识就有点水土不服，就像用高射炮打蚊子——威力够大，但准头不行，还容易误伤。
就在他对着那份被退回两次、要求“重写得更清晰明了”的决算报告抓耳挠腮时，脑海中久违的清脆“叮咚”声再次响起。
【检测到管理者成功处理内部危机，并面临新的管理挑战。综合评估完成度：优秀。】
【奖励发放：《中层管理者的沟通艺术》已载入。】
【提示：有效的管理，70%依赖于沟通。请善用技巧，化解冲突，提升效率。】
林凡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这破系统，总算干了回人事！他立刻集中精神“翻阅”起脑中那本虚拟的书册。
里面没有枯燥的理论，全是各种情景案例和应对策略。比如：
“如何应对部门间的资源争夺？”——“建立透明配额机制，引导关注共同目标，而非内部零和博弈。”
“如何与上级有效沟通？”——“结论先行，数据支撑，提供选项，而非只提问题。”
“如何处理下属冲突？”——“倾听双方，聚焦事实而非情绪，引导寻求共赢方案。”
甚至还有“如何写一份让上级一眼看懂的汇报？”——“结构清晰，重点突出，多用图表，少用术语。”
字字珠玑，句句干货！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职场生存宝典！
林凡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以前很多模模糊糊的想法，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他再看眼前这一堆烂摊子，顿时就有了思路。
他先把容嬷嬷和“火爆刘”又叫了回来：“嬷嬷，刘师傅，你们的需求我都知道了。都是为了把差事办好。这样，这袋特供面粉，咱们不争了。我做个主，这次先紧着贵妃酥饼用，毕竟贵妃娘娘点名喜欢。但刘师傅的金丝卷也不能耽误，我亲自去跟内府库交涉，看能不能特批一小批同品质的面粉过来，专卷专用。如果不行，咱们就用现有的顶配面粉，我在馅料和造型上帮您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提升一下，您看如何？”
他这么一说，既肯定了容嬷嬷工作的价值，又给了“火爆刘”解决方案和面子。“火爆刘”虽然还有点不情愿，但气顺了不少，嘟囔着“那林管事您可得多费心”，便也不再纠缠。容嬷嬷更是感激地看了林凡一眼。
搞定内部矛盾，林凡又拿起那份决算报告。他回想书里说的“结论先行，多用图表”，干脆把冗长的文字叙述全部删掉，重新起草。开篇就用简练的语言概括了本季度用度总体情况（超支\/节余及主要原因），接着用清晰的表格列出各项主要开支和与往年的对比，最后附上简单的趋势图。复杂的数据瞬间变得一目了然。
他把新报告交给勘合科的小太监，对方原本不耐烦的脸色，在翻看几页后，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还点了点头：“嗯，这样看着就清楚多了。林管事费心了。”
林凡心中暗爽，这沟通艺术，果然立竿见影！
趁着这股劲头，他又亲自去了一趟内府库，找到负责茶叶采办的太监。这次他没直接抱怨茶叶质量，而是换了个说法：“公公，近日尚膳监所用茶叶，泡开后汤色似乎不如以往清亮。许是批次问题？您也知道，咱们伺候的都是贵主儿，对这等细节最是讲究。万一哪位主子问起，我们也好有个说道。您看，能否帮忙核查一下这批茶叶的来源？或者，下一批货时，多帮我们留意一下？” 他语气客气，点明利害关系，又把对方拉到了“同一战线”。
那太监听他这么说，态度也认真起来，答应立刻去查，并保证下批货一定注意。
一连串操作下来，林凡感觉顺畅多了，仿佛给生锈的齿轮上了油。他第一次体会到，在这深宫职场，光会做事不够，还得会“说话”，会“来事儿”。
就在他初步领略到沟通艺术的魅力，准备再接再厉时，小柱子带来的一个消息，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林管事，我打听到，董太监被带走前，除了那个‘衣’字符号，好像还跟人提过一句很奇怪的话，说什么……‘冷灶也不是那么好烧的，当心引火烧身’。”
冷灶？烧火？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这莫名其妙的比喻，是什么意思？是指那个神秘的冷宫吗？还是另有所指？
沟通艺术能解决明面上的麻烦，但这隐藏在暗处的谜团和威胁，又该如何去“沟通”呢？林凡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情，又沉了下去。这尚膳监的管事，还真是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