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的机械手指还停在终端界面上，警报声刺耳地回荡在工坊内。通风口那颗松脱的螺丝静静躺在地面，金属外壳反射着仪器微弱的蓝光。他没有低头去看，只是将最后一段加密协议封入数据流，随即转身走向工作台。
试管中的血液泛着暗红夹杂淡紫的光泽，像是凝固的雷暴。他取下密封盖，缓慢插入稳定器核心槽。装置内部齿轮开始咬合，电流沿着符文槽爬行，蓝光一寸寸亮起，映得他半边脸发青。
就在注入程序启动的瞬间，工坊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金属门框扭曲变形，陈峰站在门口，战术背心上还沾着刚才处理入侵者时留下的焦痕。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连接着导管的血液样本上。
“你动了他的血？”陈峰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铁锤砸在地上。
王浩没回头。“不是动，是必须用。”
“你知道这管血意味着什么？”陈峰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拔掉接口，“他现在连呼吸都靠机器维持！你还拿他当试验材料？”
机械臂横出，挡在陈峰胸前。两人对峙，距离不到半步。
“那你告诉我，”王浩开口，嗓音干涩，“谁的血能撑过三十分钟？我试过自己的，三个月前就开始了。结果呢？五分钟，手臂就开始结晶化。再拖下去，等他下次强行催动异能，脑干直接烧穿。”
陈峰僵住。
王浩猛地扯开左袖。右臂裸露在外——皮肤已呈半透明状，骨骼泛出金属冷光，裂纹如蛛网蔓延至指节。他抬起手，让陈峰看得更清楚些。
“这不是进化，是排异。”他说，“只有他的基因片段能稳定核心。其他人连五秒都扛不住。”
终端再次报警，红色字符跳动：【外部信号增强，反向读取协议激活中】。
王浩盯着屏幕。“他们已经开始抓取数据了。如果现在中断，之前所有诱饵程序都会失效，对方会知道我们在反追踪。”
“你就非得拿深子冒险？”陈峰咬牙，“万一这东西失控，他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赌。”王浩直视他，“赌他的血能撑到系统闭环完成。你不信我可以，但你不能拦我。时间不够了。”
陈峰死死盯着那根导管，又看向王浩手臂上的裂纹。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从不说空话。他也知道，林深若真脑死亡，整个防线将在三天内崩塌。
几秒沉默后，他退后一步，低声说：“算我一个。要是他有事……我不拆机器，我拆你。”
王浩点头，手指按向确认键。
血液在腔室内旋转加速，紫色微粒与蓝光交织，形成螺旋状光流。稳定器嗡鸣声陡然拔高，整座工坊的金属结构开始共振，工具架上的扳手轻轻跳动。墙壁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再转为稳定的深蓝。
远处城墙方向，原本持续撞击墙体的嘶吼声骤然中断。监控画面显示，暗蚀兽群如潮水般后退，有的甚至原地打转，仿佛感知到了某种致命威胁。
成功了。
王浩身体一软，靠在工作台边缘，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伸手拔出空试管，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陈峰立刻上前，切断连接线，将稳定器装入防磁箱，锁扣咔哒一声闭合。
“走。”陈峰拎起箱子，“送他回去。”
林深仍躺在临时担架上，脸色苍白，眉心皱成一道深沟。两人合力将他抬上运输车，轮子碾过金属走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沿途守夜人小队见到陈峰亲自押运，立即肃立让道。
医疗舱门开启，自动床缓缓伸出。他们小心地将林深转移上去，生命监测仪滴答作响，波形平稳。陈峰站在床边，看了眼仍在昏迷的人，又转向王浩。
“接下来怎么办？”
“等。”王浩抹了把脸，“等诱饵数据传完，反向定位就能锁定源头。但这期间，不能断电，不能断信号，也不能让人靠近这台设备。”
“我守外面。”陈峰说，“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通知我。”
王浩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停下脚步。他从工具包里取出那根烧焦的导线残片，放进密封管，贴上标签，塞进胸口内袋。
“这东西留着。”他说，“它见过太多不该见的东西。”
陈峰没问什么意思。他知道有些事不需要解释。
王浩返回工坊，重新启动监控界面。屏幕上，虚假数据流正通过残留协议向外传输，路径经过七层跳转，最终指向南极冰层下方某处中继站。进度条缓慢推进，剩余时间：2小时17分。
他坐回椅子，机械臂接口隐隐发烫。右臂的裂纹似乎又延伸了一点，指尖传来麻木感。他没管，打开日志记录，开始手动校准频率偏移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医疗舱内，林深的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监测仪波形轻微波动，随即恢复平稳。没人注意到。
工坊的蓝光依旧稳定，稳定器核心温度维持在安全阈值内。墙角的备用线路接口处，一缕极细的电流悄然渗入，又被内置防火墙瞬间截断、反向追踪。
王浩盯着屏幕，输入最后一组参数。
就在这时，终端弹出新提示：【检测到远程访问尝试，来源未知，已触发反制协议】。
他眯起眼，调出攻击路径图。信号来自b3层东侧废弃配电间，但路由特征与黄河堡垒不一致，反而接近某种军用级中继模块。
“不是他们。”他喃喃，“是背后那个。”
他没有上报，而是手动开启了隐藏模式。稳定器内部切换至被动监听状态，所有输出功率降至最低，仅维持基础运行。
蓝光微弱下来，像即将熄灭的星火。
王浩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右手搭在控制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表面，节奏缓慢而坚定。
门外，陈峰靠在墙边，双手抱臂，目光始终盯着医疗舱入口。一名守夜人递来热饮，他摆手拒绝。
“深子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另一名队员低声回答，“叶博士说过，每次异能透支后的恢复期都不一样。这次……可能更久。”
陈峰没说话。他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通风口，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人撬动过。
他记下了位置。
工坊内，王浩睁开眼。屏幕上的进度条跳至98%。再有七分钟，反向定位就能锁定最终节点。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手动加载最终验证程序。
就在手指触到键盘的刹那，稳定器核心突然震动了一下。
蓝光闪烁一次，随即恢复正常。
王浩停下动作，盯着设备。
一秒，两秒。
没有任何异常提示。
他缓缓收回手，目光落在控制台边缘——那里，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从他右手指尖坠落，砸在金属台面，溅开成细小的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