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仪上的数据还在跳动。叶知秋靠在医疗舱的金属壁上，手指搭在仪器边缘，指尖发凉。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里那条微弱但持续波动的曲线。
林深还悬浮在主轴中央，双臂紧扣能量环，皮肤泛着冷光。他的眼睛没有闭，瞳孔呈现出双月状，像是看穿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
苏晚跪坐在控制台前，双手放在膝盖上。她的项链已经黯淡，表面裂开一道细纹。她低头看着它，忽然感觉掌心一热。那热度不是来自体温，而是从项链内部传来的震动。
她抬起手，把项链贴近读取端口。
一道蓝光射出。
全息投影自动展开，画面扭曲几秒后稳定下来。一个身穿星铸族制式长袍的人站在冰原之上，左胸佩戴与长老相同的徽记。他转过身，面容清晰——是苏明。
“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他的声音低沉，“说明星铸族的考验，已经进入最终阶段。”
叶知秋猛地抬头。
王浩坐在断裂的控制台边缘，右手机械臂还连着战舰系统。他听见声音，立刻扭头看向投影。陈峰站在舰桥前方，背影未动，但肩膀绷紧了。周正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动作很慢。
苏明继续说：“我不是人类科学家。我是星铸族派往地球的观察者，代号‘守望七’。我的任务是标记适格载体，并引导其觉醒。”
“暗蚀因子不是武器。”他停顿了一下，“它是进化试剂。我们投放它，是为了筛选具备基因适配性的碳基生命。只有能承受变异、重构神经网络、并反向利用能量的生命体，才配成为新纪元的继承者。”
叶知秋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实验室里的数据，想起南极遗迹的金属板，想起林深每一次使用异能后的虚弱反应。那些都不是偶然。
“林深是第七代候选载体。”苏明的目光落在悬浮的身影上，“他在末日初期接触的第一块异化金属，是我亲手放置的。医院暴乱那天，他被玻璃划伤的瞬间，暗蚀因子已通过伤口渗入神经系统。”
苏晚张了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问这是否真实？”苏明似乎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我确实在实验室死亡。但我意识早已上传至星铸网络。我的身体死了，可任务没有结束。”
画面切换。
一片雪白的南极冰盖。光柱从天而降，照在他身上。他仰头望着天空，低声说：“实验开始，标记‘林深’为目标种子。”
与此同时，林深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颈部以下的皮肤开始浮现纹路，银灰色的线条如同活物般蔓延，形状与投影中星铸族长袍上的图案完全一致。他的呼吸变得极轻，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但监测仪显示，他的dNA链正在重组。
叶知秋调出基因图谱对比界面。两幅图像并列显示：左边是林深原始基因序列，右边是当前状态。差异极大。
“他在重写进化路径。”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不只是适应……他在创造新的规则。”
“放屁！”陈峰突然转身，一拳砸向控制台。金属面板凹陷下去，火花溅起，“所以我们流的血都是假的？守夜人倒下的时候，也是演戏？”
没人回应。
王浩低头看着自己右臂。机械结构正与战舰共鸣，工具包漂浮在空中，螺丝刀自行旋转。他忽然笑了。
“那又怎样？”他说，“就算我是被设计出来的，我修过的机器是真的，救过的人也是真的。”他抬头看向叶知秋，“你说过，科学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是为了让人活得更有尊严。”
叶知秋慢慢站起身，走向医疗舱。她将手掌贴在玻璃罩上，看着里面那个半融于战舰的男人。
“教授，你说他是种子……”她的声音很轻，“可种子不会自己长成森林。是无数人用命浇灌，才让他走到今天。”
她回头看向众人。
“如果这就是考验，那我们——通过了。”
投影中的苏明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点头。
“你们确实通过了第一阶段。”他说，“真正的考验不是生存，而是认知。能否在接受真相的同时，依然选择前行。”
话音落下，星铸族长老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现。他站在虚空中，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林深已进入基因编写态。”他说，“他的身体正在成为新物种的模板。未来所有适格者，都将携带他的编码片段。”
“他不是最后一个异能者。”长老缓缓道，“他是第一个新人类。”
林深的眼皮动了一下。
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但他左手的小指轻微弯曲，像是回应什么。
周正重新戴上眼镜，站直身体。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望着主控屏上的数据流。
苏晚仍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她看着投影中苏明的脸，嘴唇动了动。
“教授……您早就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影像开始模糊。
苏明最后说了一句：“记住，选择本身，就是进化的意义。”
然后消失了。
整个舰桥陷入安静。
王浩低头摆弄手中的螺丝刀，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他的机械臂发出轻微嗡鸣，工具包缓缓落回地面，焊枪自动收回。
陈峰转回身，继续望向星空。他的右臂已经完全金属化，表面覆盖着细密纹路，和林深身上的一样。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叶知秋回到监测仪前，打开笔记本。她输入一行字：“进化非天定，乃众生意志之和。”
然后合上设备，靠在墙边坐下。她的手指仍搭在仪器上，持续追踪林深的数据。
林深的身体还在变化。纹路爬上了他的脸颊，接近耳根。他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规律。双月瞳孔未闭，意识仍弥散于战舰系统。
苏晚低头看着项链。裂纹更深了，蓝光彻底熄灭。但她没放手。
王浩忽然抬头。
“等等。”他说。
他看向林深。
林深的嘴唇动了一下。
不是语言。
是一个频率音节。
和当年南极金属板启动时的声波，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