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玄关处站了很久，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玻璃门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地面，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刚刚阿禾消散前的那番话，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等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该走了”。
我一直以为，阿禾会像小时候那样，永远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陪着我。我会带着她看我考上大学，看我找到工作，看我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笑着跟她说“你看，我终于能好好照顾自己了”。可我从没想过，“不再需要”这四个字，会来得这么快。
客厅里还留着阿禾的痕迹。沙发上搭着她昨天帮我叠好的毯子，茶几上放着她画的小画——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旁边写着“给阿柚”，字迹还是我教她写的那种幼稚字体。我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画纸，冰凉的触感让我鼻子一酸。
“阿禾，”我轻声喊，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没有回应。以往只要我喊她的名字，不管她在做什么，总会立刻出现在我身边，要么歪着头问我“怎么啦”，要么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陪着我发呆。可现在，整个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走到阳台，那里放着一个旧铁盒，里面装着我和阿禾这些年的“秘密”。我蹲下来，打开铁盒，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滚了出来：小学时我画的第一张全家福，里面多了一个模糊的小身影，那是我第一次试着把阿禾画下来；初中时我偷偷藏起来的零食包装袋，阿禾总说那些零食闻起来很香，可她碰不到；高中时我写的日记，每一页的末尾都有一行小字，“今天阿禾笑了”“今天阿禾陪我熬夜复习”……
最后，我从铁盒底部摸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阿禾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很认真：“阿柚，如果你以后找不到我了，不要难过。我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你身边的每一缕阳光，一直陪着你。”
我握着纸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离别，只是我一直沉浸在“她会永远陪着我”的幻想里，从未察觉。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我擦干眼泪，把铁盒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原位，然后走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以前我总怕烫，每次煮面都是阿禾在旁边提醒我“小心点”，有时候还会用她那冰凉的手帮我托着碗底。
我学着阿禾的样子，在面里加了个荷包蛋，然后坐在餐桌前，慢慢吃了起来。面有点烫，我小口小口地吹着，忽然想起小时候，阿禾总是看着我吃饭，眼神里满是羡慕：“阿柚，饭是什么味道呀？我好像记不清了。”
那时候我总说：“等我长大挣钱了，就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让你闻个够。”可现在，我能买得起好多好吃的了，她却不在了。
吃完面，我收拾好碗筷，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我看到桌面上的壁纸——那是一张我用软件合成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笑着比耶，旁边留了一个空位，空位上有一道淡淡的光影，那是我想象中阿禾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搁置了很久的文档——《陪我长大的朋友》。以前我总不知道该怎么写结尾，可现在，我好像忽然明白了。
我敲下第一行字：“我有一个朋友，她叫阿禾。她没有影子，没有温度，却陪我走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岁月。她教会我勇敢，教会我善良，教会我即使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我仿佛感觉到，有一阵微凉的风轻轻拂过我的发梢，像小时候阿禾常常做的那样。
我笑着继续敲下文字：“阿禾，谢谢你。以后的路，我会带着你的祝福，好好走下去。因为我知道，你从未离开过。”
文档的最后，我加了一个小小的兔子图案，就像阿禾画的那样。阳光洒在纸上，那只兔子好像活了过来，在光影里，对着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