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电话忙音在院长办公室里响起。
姜闯指尖搭在拨号盘上，唇角的弧度一直没落下。
幸好闻景这会儿不在跟前，否则瞧见他这副模样，保准要惊得跟见了鬼似的。
忙音戛然而止，听筒里传来一道熟悉的沉厚嗓音：“喂，我是闻英豪。”
“首长，我是姜闯。”
闻司令等这个电话，足足等了好几天。
前两晚甚至梦到姜闯打来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急匆匆地披了件衣服就要往办公室冲，一直走到客厅，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此刻真收到了姜闯的回电，他反倒卡了壳，喉结滚了滚，竟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
姜闯握着听筒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闻司令开口。
要不是他这边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他都要以为闻司令把电话挂了。
姜闯试探性地开口：“首长？”
闻司令这才回神，干巴巴地扯出句关心：“那个，姜闯啊，你现在情况咋样？呃我是说，你的身体啊，心情啊，各方面都还好吗？”
姜闯不信闻司令让闻景催自己回电话，只是为了这两句不痛不痒的关心。
他还急着下去逗弄自己那一双儿女，索性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首长，有话您直说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闻司令轻咳一声：“咳，没有啊，没什么大事，就是吧……”
拖拖拉拉的语气让姜闯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冒出来，他攥紧听筒追问：“首长，是不是我岳父岳母那边出问题了？”
闻司令本就没打算瞒，这事也根本瞒不住。
他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些。
“他们人没事，你先放宽心，只是原本我想把他们夫妻俩安排进部队，也好有个照应，可秦毅那个老匹夫从中作梗，京市那边也有人捣鬼，所以……”
“所以他们还是回不去，还得待在内蒙？”姜闯的指节捏得发白，声音里透出几分压抑的沉意。
如果还是原来的结果，那他这四年岂不是做了许多无用功？
白白浪费了许多与宁宁和孩子相处的时间。
姜闯不能接受。
“那倒不至于。”闻司令连忙补了句，“我在部队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姜闯：“……”
他实在没耐心听这些铺垫，打断道：“首长，您就长话短说吧。”
闻司令却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旧事：“哎姜闯，我之前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姜闯心里瞬间了然。
之前闻司令提过一桩交易。
他帮宋幼宁父母平反，哪怕暂时没法彻底洗清冤屈，也能换个条件好点的地方，而姜闯，要彻底站到他这边，成为他的人。
部队看着是铁板一块，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就像他和秦毅，秦毅和他不对付，私底下就开始拉帮结派，别看现在闻司令这边人多，可人心易变，谁也不敢保证以后的事。
所以闻司令还是想尽可能地培养亲信。
不过他现在觉得，与其培养亲信，不如直接认个干亲。
这两个结果完全不一样。
闻司令在这个节骨眼上问姜闯的想法，也完全算得上是趁火打劫。
就算姜闯之前不想，可现在为了他的岳父岳母，也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姜闯这边一开始确实是不想的，他可以摒弃自己中立的立场，开始站队，但站队是一时的，只要闻司令不在那个位置上，他又成为了一个自由人。
可结干亲就不一样了。
说句难听的话，可能直到闻司令死了，旁人提起他，也会先想起闻英豪的干儿子这个身份，他这辈子都得跟闻家绑在一起。
他跟闻景关系好是一回事，把自己彻底绑进闻家的盘根错节里，又是另一回事。
听筒里静了许久，闻司令从这沉默里摸清了姜闯的态度，心里暗道自己还是太急了。
可他不能不急啊，他都六十多了，委实没几年好活了。
闻司令放软语气，带着几分诚恳，叹道：“姜闯，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但我还是想请你好好考虑，上回我或许是随口一提，可这次，我诚挚地恳求你，请你先不要拒绝，回去好好想一想，我想这对我们来说是双赢的事，而且……”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如果你真的成为我的干儿子，那么你在为宋家那对夫妻平反的事情上，能做的肯定比现在多得多。”
如果闻司令仍是刚才那种带着胁迫的语气，姜闯只会一口拒绝。
可闻司令此刻的坦诚，倒让他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心中不由感叹，闻司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闻景啊。
闻景不从军，闻家没个能在军中撑场面的人，等闻司令退了，指不定要被他弟弟一家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首长，我想回去和我媳妇儿商量一下。”姜闯缓缓开口。
没直接拒绝，就说明有戏！
闻司令眼睛瞬间亮了，心道姜闯果然吃软不吃硬。
嘴上却没敢表现得太兴奋，怕激起姜闯的逆反心，只连忙应着：“好！你回去跟我儿媳妇儿好好商量！”
姜闯：“……首长，我还没答应。”
“知道知道！你还得商量嘛，不急，我等你消息。”
闻司令在那头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他心知不能表现得太开心，以免激起这小子的叛逆心理，连忙话锋一转，说起正事。
“对了，你岳父岳母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那人能量不小，连我申请宋竞时来当军医的报告，都被直接打回来了。”
姜闯皱眉：“是不是姓程？”
闻司令：“对对对，就是姓程！他们家在中央有人，这事不好办，除非能找个跟他们家分量差不多的人担保，兴许还有转机。”
“那组织上现在对我岳父岳母的安排是？”姜闯的心又提了起来。
说起这个，闻司令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骄傲：“重新下放，但地点换了，从内蒙农场，调到南省江市连水县谢家沟大队。”
随着闻司令每说一个地点，姜闯的眼睛就亮一分。
等闻司令把地点说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声音，语气里的雀跃压都压不住：“谢谢首长！”
闻司令也跟着笑：“别谢我，这里头还有别人出的力，京市那边不少人在帮忙，我打听过了，是个姓梅的牵头，中央商务局的梅局长，应该是你媳妇儿那边的亲戚吧？”
姜闯答得干脆：“嗯，是我媳妇儿的大嫂的父亲。”
闻司令打趣道：“嚯，倒是把你媳妇儿那边的亲戚都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