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是人类特有的力量。
而人类追逐幻想之时所迸发的力量,正是那无尽的可能性……
吉尔伽美什的到来在天幻意料之内,倒不如说,这场圣杯战争没有天幻插手的话,他毫无疑问就是最后的赢家。
但天幻来了,以一个巨大的变数,硬生生给这场既定的悲剧舞台带来了新的可能与走向。他改变的不仅是结局,更是许多灵魂既定的轨迹。
看着前方气势不断攀升、EA鸣响愈加剧烈的黄金英灵,天幻并未立刻迎战,而是先转向了战场边缘那些与这场核心对决已无关联的“局外人”。
他的目光扫过卫宫切嗣、爱丽丝菲尔、依莉雅斯菲尔,以及沉默的久宇舞弥。他们的命运丝线,在此刻已然被拨向了全新的方向。
“卫宫切嗣、爱丽丝菲尔、伊莉雅还有久宇舞弥,” 天幻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告别的意味,“属于你们的新的人生已经开始了,祝你们好运。”
话音落下,他指尖轻捻,一张流转着空间波纹的【幻卡—传送】瞬间构筑成型,柔和的光芒笼罩了那几人。
光芒覆盖的瞬间,天幻隐约听到了不同声调的“谢谢!”——有爱丽丝菲尔温柔而感激的,有伊莉雅带着哭腔却雀跃的,有切嗣低沉短促却真诚的,或许还有舞弥微不可察的点头致意。
天幻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目送着光芒带着几人消失,返回他们那座承载了无数痛苦与少许温暖、如今却可能迎来新生的城堡。
紧接着,他转身,一步便已来到黑希儿身边。少女虽然扛着镰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刚刚的战斗,显然让她消耗颇大。
“累了就别硬撑。” 天幻说着,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后背。温和而精纯的能量如同清泉般涌入黑希儿的身体,迅速驱散着疲劳,修复着细微的损伤。
“哼,谁累了……不过,谢了。” 黑希儿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的力量,猩红的瞳孔瞥了天幻一眼,嘴上别扭,却没有挣脱他的扶持,反而借力站得更稳,手中的巨镰也重新散发出不祥而强大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天幻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此世唯一的、也是最终的敌人。
前方,吉尔伽美什并未趁此间隙攻击,只是傲然而立,鲜红的蛇瞳中闪烁着饶有兴味的光芒,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前奏。他身后的金色涟漪依旧璀璨,EA的旋转带起毁灭的风压。
“杂务处理完了吗,天幻?” 英雄王的声音带着愉悦的压迫感,“那么,是时候让这场余兴,进入最高潮了。让本王好好看看,你那所谓人性能坚持多久!”
借着敏锐的感知力加上对神的气息的极度厌恶,吉尔伽美什看到,缠绕在天幻身上的“神”的气息不仅仍然存在,还更加的猛烈。
没有多言,早已见证过天幻实力的吉尔伽美什直接拿出来他最强的武器,EA,灌注三枚令咒带来的强大魔力,火力全开!
EA剑身上缠绕的猩红色风压骤然膨胀!原本就足以将世界切裂归墟的魔力洪流,得到了三枚令咒的恐怖增幅,其威势呈几何级数疯狂暴涨!璀璨的金色光幕与毁灭的猩红乱流狂暴交织,将圆藏山乃至整片夜空侵染成开天辟地般的混沌景象。仅仅是荡开的余波,便让远方山脉崩塌、森林化为齑粉,大地如同脆弱的陶器般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痕!
吉尔伽美什傲立在这毁灭风暴的中心,脸上露出狂放到极致的欢愉笑容。
强大的力量让黑希儿感到了棘手,但她想上前时,天幻却将她拦下。
“相信我。”
短短三个字,黑希儿便安心地退到了他的身后。
“使唤了我这么久,等这次结束你就等着被我狠狠找回来吧!”
在足以撕裂世界的黑红漩涡下,黑希儿更关心的,却是如何索要天幻这些天使唤她的“报酬”。
“那我会好好等着的。”
天幻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并搭配上了一个有些欠揍的笑容,一如以往。
两人互动期间,EA的蓄力也准备完毕。
吉尔伽美什将手中咆哮震颤、仿佛要挣脱束缚的EA高举向混沌的夜空,鲜红的瞳孔锁定天幻,如同宣告世界的终焉:
“叙说原初,元素混合、聚集,创造出万象交织之星——
天地初开,洪荒世界!
死于瞻仰!
仰望吧!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Enuma Elish)!”
轰——!!!
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这是灌注了三枚令咒魔力、毫无保留的全力解放!赤黑色的毁灭风暴如同创世之初奔腾的洪流,又似终结一切的漩涡,撕裂空间,以湮灭万象之势,朝着天幻奔涌吞噬而去!
而在那刹那瞬间,天幻行动了。
“【幻卡—可能性的海洋】。”
全新的卡牌之名被平静诵出,其中蕴藏的不再是单一的力量或现象,而是天幻对人类这一存在最根本的信任——对那份永不枯竭的“可能性”的信赖。
嗡——
在他身前,一点微光乍现。紧接着,那点微光无声扩散,化作一片无边无际、无法用常规色彩描述的“粒子之海”。构成这片“海洋”的,是无穷无尽、细微到极致却又明亮到极致的光点,它们以人类认知中所有存在过的、以及理论上可能存在的所有颜色闪耀着,并且不断地相互组合、分离、演化,仿佛在瞬间演示着宇宙诞生以来所有的光色变迁与无穷的色彩可能。
这并非魔力的造物,也不是物理的实体。这是“概念”的具现化——是人类自蒙昧中仰望星空,于绝境中寻求希望,在有限中渴求无限时,心灵所迸发出的、指向未来的所有“可能性”的集合投影。它代表着“未被决定的未来”、“未被书写的命运”、“未被固定的答案”。
赤黑色的EA洪流,那代表“唯一原初”、“回归混沌”的“开辟”之力,轰然撞入了这片“可能性的海洋”!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能量对撞的湮灭。EA的毁灭风暴如同冲入了一片无形却无垠的缓冲地带,又像是撞上了一面由亿万个不同解答构成的、不断流动变化的“答案之墙”。
赤黑色的洪流所过之处,“可能性”的粒子被大量湮灭、归零,仿佛将无数个“可能”的未来扼杀在摇篮。但与此同时,这片“海洋”的深处,又有更多全新的、截然不同的色彩粒子源源不断地涌现、补充、重组,演化出新的“可能”景象,继续承载、分散、转化着EA的破坏力。它被毁灭,又不断新生;被压制,却永不枯竭。每一次EA的力量碾碎一片“可能”,立刻就有十片、百片新的“可能”自虚无中构想而出,填补空缺,继续那无穷尽的演变。
这就像试图用毁灭的风暴去吹干整个海洋。风暴固然能蒸发表层,但海洋之下,还有无尽的活水源头,还有整个水循环系统在支撑。天幻所展示的,正是人类文明与心灵那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可能性”循环——毁灭催生思考,绝境激发想象,结束孕育开端。
如此奇迹,让吉尔伽美什也在那一瞬间被震撼到极致,同时,他惊讶地发现,他一直能看见的,那属于超规格的“神性”的侵染被那无尽粒子清扫殆尽,剩下的,唯有属于“人”的无尽色彩!
“拥有神明血脉的吉尔伽美什,人类最古英雄王,记住此刻吧,击败你的,是人类的‘天幻’!”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片无边无际的可能性之海,轰然卷动!
并非被动承受后的残余波动,而是将刚刚吸收、转化的那部分“天地乖离”的毁灭性能量与概念,与自身无穷尽的可能性粒子完美融合,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色彩瑰丽到难以形容的“漩涡”!
这“漩涡”的中心,正是天幻所指之处——吉尔伽美什所在!
吉尔伽美什鲜红的蛇瞳中,倒映着那吞噬而来的、绚烂而恐怖的色彩漩涡。这一次,他从中感受到的,不再是令他厌恶的神性压迫,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源自亿万个平凡灵魂共鸣的、浩瀚如星海的——人类的伟力。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真正的‘本质’吗……哈哈……哈哈哈!!!”
在最后的时刻,英雄王脸上露出的,并非败北的屈辱,而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发现瑰宝般的明悟笑容。
下一秒,无尽的可能性漩涡,将他连同那未曾完全消散的EA余波,一并吞没。
漩涡的余波并未停歇,它遵循着某种惯性,或者说,遵循着天幻那“展示”与“证明”的意志,继续向前方——那早已空无一物的、曾被EA撕裂的混沌轨迹——奔涌而去。
只是这一次,当那绚烂的余波掠过破碎的天空与大地时,驻足远观的人们看到的,不再是毁灭的洪流,而是——
无数颗倒飞的流星。
它们并非自天穹坠落,而是自那可能性漩涡的余晖中诞生,逆着重力,沿着EA曾经划过的轨迹,反向朝着无垠的夜空飞升而去。每一颗“流星”都闪烁着截然不同的微光:有的呈现骑士持剑的剪影,有的化为书本展开的扉页,有的如同初绽的花朵,有的好似未完成的机械蓝图……
此刻,它们以这种辉煌而静谧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并未终结,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重新升腾,回归那人类集体无意识所仰望的、充满未知的星空。
这景象,悲壮而绝美,仿佛一曲无声的凯歌,为人类那永不屈服于“既定现实”的幻想与可能而奏响。
圆藏山巅,那吞没了英雄王的漩涡缓缓平息、消散。天空中,倒飞的流星雨也逐渐稀疏,最终融入璀璨的夜幕,仿佛从未出现,又仿佛无处不在。
黑希儿的目光并没有被那震撼的一幕吸引,她的目光中心,始终在那召唤出这一奇迹的,黑发黑瞳的少年之上。
圣杯战争就此结束。
最后的胜利,不属于神或者半神,而是人,纯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