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关切，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
我穿什么是我的事，我男人觉得好就行；你管好你自己，少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赵曼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温软软、一副乡下小媳妇模样的顾湘，竟然敢这么绵里藏针地顶回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被掩饰下去。
“顾湘同志真会说话。”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那就……期待接下来的合作了。”
“希望顾湘同志的作品，能像你的人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她把作品和印象深刻咬得略重，讽刺意味明显。
“我会努力的。”顾湘仿佛没听出她的讽刺，依旧微笑着，“赵同志旅途劳顿，早点休息。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对旁边的年轻干事点了点头，转身，挺直脊背，步伐平稳地朝着家属院的方向走去。
赵曼丽站在原地，盯着顾湘离去的背影，明媚的脸庞阴沉下来。
她没想到，这个顾湘，竟然是这样的。
“赵同志，咱们……”年轻干事小心翼翼地开口。
“走吧。”
赵曼丽收回目光，冷哼一声，转身朝办公楼走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略显用力的嗒嗒声。
顾湘走出一段距离，直到感觉背后那两道视线消失，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刚才那一刻，她不是不生气，不是不难堪。
赵曼丽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像一根细针，扎得人生疼。
但她不能退。
她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是秦凛的爱人。
她若是露怯，若是被对方三言两语气得失态，丢的是秦凛的脸，也对不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和成长。
这个赵曼丽……顾湘想起她提起秦凛时的语气和眼神，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看来，又是苏婉晴那种情况？
或者更甚？
至少苏婉晴的骄傲是内敛的，修养让她保持了基本的尊重。
而这个赵曼丽，她的傲慢是外放的，带着攻击性的。
回到家里，周蕙正在做饭，见她回来，笑着问：“回来啦？今天怎么晚了一点？”
“科里有点事。”
顾湘没提遇到赵曼丽的事，不想让婆婆担心。
她放下包，想去厨房帮忙。
“别动别动，马上好了，你去洗手准备吃饭。”周蕙把她往外推。
吃饭时，秦凛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洗了手在饭桌旁坐下，很自然地先给顾湘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
“今天怎么样？”他
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似乎察觉到她情绪有些细微的不同。
“挺好的。”顾湘笑了笑，也给他夹了菜，“科长说，过几天师部文工团会派指导小组下来，协助春节文艺活动。正好可以请教一下我排剧本的事。”
秦凛点点头：“嗯，听说了。带队的是赵副师长的女儿，赵曼丽。”
顾湘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赵副师长的女儿？怪不得那样的做派，坐着小轿车来。
秦凛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补充：“她那个人，性子骄纵些，说的话不用太往心里去。”
“工作上正常接触就行，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我说。”
他这话，显然是知道些什么，或者预料到了什么。
顾湘心里一暖，他知道她会遇到什么，也提前给了她支持和底气。
“我知道。”
顾湘点点头，心里那点因为赵曼丽而生的郁气散了大半。
她有秦凛，有婆婆，有自己热爱的工作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一个赵曼丽的几句酸话，实在不值得她耗费太多心神。
“对了，”周蕙插话，“今天刘婶送鸡蛋来，还说呢，她儿媳妇有个远房表妹，好像在文工团，叫……叫赵什么丽，说人长得可漂亮了，就是眼光高得很，介绍了好多对象都看不上……”
周蕙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儿子和儿媳，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干笑两声。
“吃饭吃饭，菜凉了。”
顾湘和秦凛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安静地吃饭。
但顾湘心里明白，这个赵曼丽，恐怕不只是眼光高那么简单。
她对秦凛，或许有些想法。
不过，那又如何？
顾湘轻轻抚了抚腹部。
她是秦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
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不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师长女儿几句挑衅就能动摇的。
只是，接下来在宣传科的工作，恐怕不会太顺遂了。
这个赵曼丽，明显来者不善。
但顾湘不怕。
这一年多，她经历的风浪还少吗？
从顾家的逼迫，到随军初期的忐忑，从工作的挑战到外界的流言，再到怀孕带来的新责任。
每一步，她都稳稳地走过来了。
第二天早上，宣传科气氛格外严肃。
张科长刚从师部开会回来，手里拿着一份红头文件，眉头紧锁。
“同志们，有个紧急重要的任务。”张科长开门见山，声音凝重，“上级决定，将我部一营树立为全军区的先进典型，要进行大力宣传。”
“首要任务，就是要在半个月内，撰写一份全面、深刻、生动的一营先进事迹报告材料，上报军区，并供各级学习。”
一营？那正是秦凛的营队。
科里几人都是一凛。
这是大任务，也是大压力。
典型的材料不好写，既要全面反映成绩，又要突出亮点，还要有思想高度和感染力，不能写成干巴巴的总结。
“这次任务，时间紧，要求高，必须全力以赴。”张科长的目光在科里几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顾湘身上，“小顾，这个任务，你来牵头负责。”
顾湘心猛地一跳。
她虽然经历过不少写作任务，但牵头撰写这么重要的典型材料，还是第一次。
而且，对象还是秦凛的营队……这其中的敏感和难度，不言而喻。
“科长，我……”顾湘下意识想说什么。
“不要有顾虑。”张科长打断她，目光坚定，“你写的《灯塔》能拿全军一等奖，说明你有把握重大题材、挖掘深刻内涵的能力。”
“你对部队生活有观察，有感情，文字功底也扎实。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科里所有人，包括我，都会全力配合你，需要什么素材，协调什么资源，你尽管提。”
王干事也推了推眼镜，鼓励道：“小顾，大胆干，我们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