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的余韵还飘在雪地里，陆铭凡转身往弹药库走，刚到门口就撞见赵刚 —— 直属炮排排长浑身是雪，军帽檐下的眉毛结着冰碴，手里攥着半截炮栓，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扛着步枪的士兵，还有三辆拉着伤员的木板车。
“团长！成了！” 赵刚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雪沫子从嘴角蹦出来，“往雨花台绕了一圈，收拢了 262个弟兄！大多是教导总队的，还有十几个江阴要塞的炮兵，带着两门迫击炮呢！就是伤得重的多，板车上这 32 个，得养两天才能扛枪。”
陆铭凡快步走过去，掀开板车上的破棉袄，看见伤员们虽脸色苍白，眼里却有了光。他心里一暖 —— 算上之前能战斗的 43 人、非战斗人员203 人，现在总人数刚好 723 人，终于过了 700。他拍了拍赵刚的肩膀：“好样的！让弟兄们先去藏兵洞歇着，李若曦在那边换药，优先处理能尽快归队的伤兵。迫击炮抬到箭楼旁，找两个炮兵校准位置，盯着日军阵地的侧翼。”
赵刚刚领命去安排，蹲在墙角摆弄步话机的刘成突然站起来，手里的铁丝还缠在天线上：“团长！能听清了！下关码头在喊‘轮渡半小时后靠岸，优先运妇幼’，还说对岸红十字会有医疗队，就是缺通讯兵！”
陆铭凡眼睛亮了亮，随即沉下脸 —— 暗渠窄小难行，不如借轮渡的机会让两人撤去对岸，还能顺道带消息。他拉过刘成和刚给伤兵换完药的李若曦：“别走暗渠了，跟着下一批老百姓去下关码头，趁轮渡靠岸时过江。”
“可码头乱得很，督战队还在拦逃兵……” 李若曦攥紧药包，里面只剩几株艾草。
“我让老陈的儿子小陈跟你们去。” 陆铭凡看向藏兵洞里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小陈正帮着搬弹药，“他熟码头的路，去年跟着父亲在那边扛过货。你们就说去对岸接医疗队，把这台步话机带上，遇到盘查就说是联络用的 —— 老百姓会帮你们掩护。”
年轻媳妇这时走过来，把裹婴儿的棉袄扯下一半塞进李若曦怀里，又用布包了两斤炒米：“妹子，码头风大，拿着暖身子。要是见着红十字会的人，就说中华门还有好多伤兵等着药。” 刘成把电台塞进背包，李若曦揣好药包，跟着小陈往城墙侧门走 —— 雪雾里，他们的身影很快融进民房废墟，朝着下关码头的方向去了。
两人刚走没多久，一道黑影突然从雪地里窜出来，是李胜！2 营营长的棉袄上沾着泥和血，刺刀上还挂着半块日军的绑腿，手里攥着张画满标记的草纸，气喘吁吁地扑到陆铭凡面前：“团长！摸清了！”
陆铭凡赶紧扶他到城墙根，借着微弱的火把光看草纸 —— 上面画着日军指挥部的位置，还有密密麻麻的圈和线。“鬼子的指挥部在雨花台东侧的破庙里，周围架了 6 挺重机枪，守着 12 门九六式重炮！” 李胜咽了口雪水，声音发哑，“我还看见有卡车往那边运弹药，听哨兵说话，好像要调一个步兵联队过来，明天天亮就到！”
“有没有探照灯或者铁丝网？” 陆铭凡追问，手指点在草纸上的重炮标记处。
“有！指挥部周围拉了三道铁丝网，每隔五十米就有一盏探照灯，晚上亮得跟白天似的。” 李胜从怀里掏出小石头的那块石头，上面沾了点血迹，“遇到巡逻队时，我把这石头往反方向扔，引开了他们，不然差点被发现 —— 那队鬼子带着军犬，鼻子灵得很。”
陆铭凡接过石头，指尖蹭到上面的血迹，心里一沉 —— 日军的增援和重炮部署，比他预想的更棘手。他立刻喊来周正和赵刚：“赵刚，你带新收拢的炮兵，把迫击炮架在箭楼西侧，对准李胜标出来的重炮位置，明天鬼子一开炮，先炸他们的炮位！周正，你从新弟兄里挑 100 个枪法准的，补充到箭楼和战壕，重点盯着铁丝网那边的探照灯，天一黑就打！”
“是！” 两人立刻去安排。藏兵洞里，新收拢的溃兵正围着老陈看修重机枪 —— 枪管虽还弯着，老陈却用铁丝缠了加固，笑着说：“再调试半个时辰，至少能打十发！” 一个教导总队的士兵蹲在旁边，递过去半截砂纸：“叔，用这个磨磨撞针，我以前在军械库学过，这样不容易卡壳。”
陆铭凡站在城墙上，望着下关码头的方向 —— 隐约能看见轮渡的灯光在雪雾里闪烁，想来刘成和李若曦该快到了。他又看向雨花台的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却藏着随时会扑来的炮火。赵刚的迫击炮已经架好，炮兵正用手指丈量着距离；周正带着新挑的狙击手往战壕走，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
“团长，” 李胜走过来，手里攥着那把刺刀，“明天要是鬼子的联队来了，我带 2 营的弟兄守第一道战壕，保证不让他们靠近城门洞！”
陆铭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城墙下的 700 多人 —— 有扛枪的士兵，有换药的卫生员，有修武器的老百姓，还有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雪还在下，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之前的慌乱，眼里映着火把的光，像雪夜里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