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喜庆氛围依旧弥漫着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
然而,在这热闹的背后,四合院屋檐下悬挂的晶莹剔透的冰棱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它们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滴答声,宛如大自然演奏的一曲美妙乐章,似乎也在默默地为新年的到来倒计时。
院子里那棵古老而庄重的槐树,虽然枝干仍旧光秃秃的一片,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一些细微的绿芽已经在枝头崭露头角,给这片寂静的景象带来一丝生机与活力。
此时,阎埠贵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家正房中的一把舒适的藤椅上,手中轻轻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清香四溢的碧螺春茶。
他微微眯起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桌子上平铺开来的两份文件之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思熟虑、若有所悟的神态。
堂屋的门帘被掀开,阎解成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身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在父亲对面坐下。
“爸,所里的正式文件下来了。”
阎解成打开档案袋,取出几份红头文件,轻轻推到阎埠贵面前,
“‘高精度激光干涉测量系统’项目获得部级科技进步二等奖,我是第一完成人。另外……所党委开会研究了,考虑到我的表现和资历,准备破格提拔我担任副所长,分管科研工作。”
阎埠贵没有立刻去看文件,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温和地看着长子:“解成,你自己怎么想?”
阎解成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透露出他内心的些许波动:
“说实话,爸,我有些矛盾。副所长的位置,意味着更高的平台、更大的话语权,能调动更多资源来做更大的项目。所领导也找我谈过话,说我还年轻,走管理路线前途更广阔。”
“但你不完全想走这条路,对吧?”阎埠贵放下茶杯,语气了然。
阎解成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
“是的。副所长要分管全所的科研方向、项目评审、经费分配……这些当然重要。
但我最享受的,还是待在实验室里,和课题组的人一起攻克一个个具体的技术难题。
就像这次获奖的项目,我们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失败了十七次,第十八次才成功将测量精度提升到亚微米级。那种突破的喜悦,是任何行政职务都无法替代的。”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明亮而坚定:
“而且,我们现在正在攻关的‘非球面光学元件超精密测量技术’,是国家重点装备的卡脖子环节。如果我能继续深入做下去,或许三五年内就能突破。
一旦当了副所长,杂事缠身,这个项目我可能就只能挂个名了。”
阎埠贵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他拿起那份任命征求意见函,看了几眼,又放下。
“解成,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教你打算盘吗?”阎埠贵忽然问道。
阎解成愣了愣,随即笑了:“记得。您说我手法稳,心算快,是个好苗子。但您也说过,打算盘不仅要快,更要准,差一个珠子,满盘皆错。”
“对。”
阎埠贵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现在就在一个关键的选择节点上。走管理路线,是一条大道,风光,也有其价值。但爸爸看人,看的是‘材’——你是什么材料,就该用在什么地方。”
他指着桌上那份技术获奖证书:
“你在精密测量领域的天赋和热爱,是显而易见的。你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对技术细节有近乎偏执的追求。这些都是成为顶尖技术专家的必备素质。
国家现在缺的不是官员,而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专家,是能在关键领域打破国外垄断的‘大国工匠’。”
阎解成认真地听着,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副所长的位置,也许能让你在四十岁时成为厅级干部。”
阎埠贵话锋一转,“但如果你沿着技术路线走下去,十年后,你可能会是这个领域国内数一数二的权威,你的名字会和某项打破封锁的关键技术联系在一起。到那时,你对国家的贡献,你对个人价值的实现,会远比一个行政职务来得深刻和持久。”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当然,这不是说管理不重要。而是你要认清自己的‘材’。有的人适合统筹全局,有的人适合攻坚克难。你,显然是后者。”
阎解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他拿起那份任命函,毫不犹豫地在“本人意见”栏中,工整地写下了“感谢组织培养与信任,但本人更希望继续专注一线科研工作,恳请组织考虑”一行字,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爸,我明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我会给所里写一份详细报告,说明我目前承担的科研任务的重要性,以及我继续专注技术攻关的意愿。”
阎埠贵赞许地点点头:
“好。记住,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底气不是职位高低,而是你手握的技术有多硬。把那个‘卡脖子’的技术攻下来,你就是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才。”
父子俩的谈话刚告一段落,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略带焦躁的说话声。
门帘被猛地掀开,阎解放大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皮夹克和牛仔裤,头发抹了发胶梳得油亮,但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好看。
“爸!大哥也在。”
阎解放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抓起阎埠贵面前的茶杯就灌了一大口,也不管是不是父亲喝过的,
“气死我了!赵工他们简直没法沟通!”
“慢慢说,怎么回事?”
阎埠贵不动声色,又拿了个杯子,给儿子倒了杯茶。
阎解放喘了口气,语速很快:
“还不是那个企业通信模块项目!银行系统的试点订单接下来了,人家要求三个月内交付五十套系统。我跟项目组的赵工、李工开会,说必须加班加点,把原定六个月的开发周期压缩到三个月。
结果赵工跟我拍桌子,说这是外行指挥内行,硬件设计、软件调试、系统联调,每个环节都需要时间,盲目赶工只会出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