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内，卢娜和琳萝丝开着飞机，飞遍了北域的大部分土地。
引擎都报废了一个，卢娜在疲劳的飞行中还操控零件重新搓了一个出来。
两天，她飞个不停，琳萝丝打个不停。
琳萝丝挨个挑战那些大氏族的领主，并且毫不意外地打败了他们，要他们承认，自己是北域的女王，听从自己的号令。
沿海的氏族在她的要求下，带着领民撤往内陆。
最强大的几十个氏族的族长，近的骑乘坐骑，远的则乘坐飞机顺路，在两天内齐聚格尔曼港。
这是琳萝丝的要求。
要他们做见证人，见证末日降临。
北域氏族互相仇怨已久，他们必须亲眼见证鬼兽的强大，才可能放下彼此间的敌视，共同面对整个北域的灾厄。
现在，仅靠自己的力量压制各氏族，大家也都只是口服心不服。
北域人必须联合起来，才有对抗鬼兽的可能。单一氏族的力量在鬼兽面前实在是渺小而可笑。
在众人的目光中，琳萝丝拔出剑：“之前我说，我是预言中勇士的弟子。但现在，我发现，我就是预言中的勇士！”
她扯开一片来自东域，印有黑龙纹的布料：“这是师父留给我的，他来自东域。”
斯托姆的金雀，久违地拾取了她的歌声。
“冻土将诞淬毒之矛，其衣纹饰异乡的古老。”
伴随着歌唱，她一件件向众人展示和预言词句对应的证据。
“母血染透渡鸦的灰袍。”
莫尔狄的巫毒匕首。
“仇敌之泪淬炼成锋镐。”
卢娜的黑铁氏族纹章。
“独眼将倒映龙瞳凶光。”
自冥渊取来的毒龙之眼。
“胡须结满霜火的勋章。”
哈马尔的胡须斧，在冥渊中冻出的冰痕。
“却听盾女在坟茔歌唱。”
她拉起卢娜的手。
“同一声战吼穿透胸膛。”
她向众人挥手示意。
下方，几十位家族的一把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大家一同高呼：“女王万岁！勇士万岁！”
“很好！”琳萝丝呼告，“请各位和我一起，见证预言中的末日。”
站在高山之上，遥望北方的无尽之海。
按理说，海啸无法对他们这些七阶左右的强者产生威胁，琳萝丝还特意选了高处，就怕出意外。
见证末日是必要的，大家必须要亲眼见到鬼兽的可怕，才有可能放下成见。
如果鬼兽能轻而易举地撕碎这群北域最精锐的战士，那就算躲了这一轮也没有意义，北域就算团结起来也会死。
不过在那之前。
史书记载，统一北域是禁忌，凡是试图征服北域之人，最终都将面对女王陛下的怒火。
自己毫无疑问犯了禁忌，必须面对女王陛下。
格兰德莉法，不可战胜的女武神。
自己……能行吗……
“快看，天怎么黑了！”
循声望去，太阳被黑色的不明之物遮挡。
绵延成片，无边无际。
从海面向上。
冰山，黑水。
“是海啸！”
琳萝丝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这场灾难。
巨浪遮住了太阳，阴影投在北域，宛如黑夜。
“末日来临的大海啸！”
“通知氏族，之前我们撤离的距离根本不够。”
众人连忙使用传讯工具给自己的氏族发讯。
这还是卢娜参考琪拉提供的技术做出来的，在此之前，北域的通讯基本靠吼。
在这个时候，它发挥的作用足以挽救成千上万条生命。
黑暗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恐怕只要几分钟就将来到他们头顶。
在这望不到尽头的巨浪之前，哪怕七阶的战士……真的能幸存下来吗……
不知道，谁也说不准。
从未预料过的恐怖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北域的战士们自以为征服了自然，却无法想象这片大地上到底能出现怎样的灾厄。
黑暗迫近。
众人已经忘了逃跑，或者说，逃跑也没有意义。
巨浪前进的速度比每个人的脚力都要快上无数倍，而在它的高度面前，众人脚下的所谓高山不过只是一颗石子。
想逃脱，卢娜的飞机是唯一的可能。
好像知道众人所想一样，卢娜启动了飞机，等着琳萝丝上来。
琳萝丝：“带一半人走，全走飞机装不下。”
立刻众人间就爆发了争执。
“我走！我可是北域第一氏族来的，我必须回去！”
“你们霜熊氏族算什么第一，我们雪鹰才是第一！”
“这时候你们这些第一不应该做表率吗！这时候不是北域联合吗，你们大氏族不就应该让让我们吗？”
“安静！”琳萝丝冷声怒吼。
众人一停，正要发作，却听到琳萝丝不动声色地说出决定。
“卢娜，你自己走吧。”
卢娜：“我们一起吧，你是预言中的勇士，你不能死在这。没了你，北域会重新变成一团散沙。”
“你走！”琳萝丝的语气不容拒绝，“带太多人本就危险，徒劳的争执也只会浪费时间，既然选不出来，就别选了。”
“直面灾厄才是荣耀，在灾厄之前为了逃命的机会内讧攻讦，算什么北域人！”
“我是预言中的勇士，我怎么可能抛下大家逃离。”
“那我为什么……”卢娜想要争辩，可是被琳萝丝坚决的语气阻止。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七阶左右的战力，我们不一定有生命危险，但你不行！”
卢娜：“我也可以战斗……”
琳萝丝：“我们战斗就是为了让你这样的人能活下来！”
“你是北域最年轻最天才的符文工匠，你和你老师的发明将为北域带来全新的秩序。”
“我想要的是一个各个氏族能够放下敌视携手共进的北域，为此，首先必须给与战士以外的人平等的权力。”
“北域人不再需要首先成为一位战士再考虑别的，每个人都可以不分高低贵贱地选择自己的生存之道。”
“吟游诗人不再是出身贵胄者的专属，不知道如何战斗的工匠也不再会被鄙视。”
“渔民载着满船的货物归航的时候，不管是家人还是巡夜的哨卫都能向他们致以笑脸。”
“如果你死在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那就说明北域没有丝毫改变，还是过去那个只懂得杀戮的蛮荒！”
卢娜：“我……”
琳萝丝：“走！这是女王的命令，你不听了吗？”
“我……好！”卢娜痛苦地点头，发动飞机引擎，逃离阴影，向着南方的天空驶去。
众人虽有疑虑，可是琳萝丝自己都留下来了，也不好说什么。
正在众人为自己之前的争执而愧疚，觉得这不够荣耀的时候。
黑暗浪潮之前，天空中坠落一颗火红的流星。
闪闪发光，那是锋利而坚固的矛和盾。
传说中的英灵殿，女武神之境，伴着荣誉战死的猛士才有资格去的仙境。
它从天空坠落。
在众人惊讶中，英灵殿里跃出两人，剑锤相接。
一人黑衣龙袍，一人红发如火，正是传说中的女武神格兰德莉法。
三招之后，女武神坠海，只有黑衣的男子背向巨潮大笑。
“桀桀桀桀，女武神，不过如此。”
而在巨潮之后，巨大，大得恐怖的黑色龙首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大到仅仅是这个龙首就占据了一半的视角。
大到仅仅是这个龙首就高过众人脚下的山峰。
大到仅仅是这个龙首就让众人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
巨吼几乎将每个人的耳膜震破。
浪山震颤，黑翼蔽日，龙息喷吐，将最前方的海浪化作一片剧毒。
英灵殿坠入水中。
而身穿黑龙袍的男人，就在这恐怖的巨龙前大笑。
“当黑翼啃噬世界树根……”
有人轻轻吟诵起那首预言的诗篇。
“龙焰舔舐人类的黄昏。”
没错，这只才是真正的毒龙，而霜狼……
巨浪就是霜狼之口，其中裹挟的冰川，就是霜噬的狼牙。
“金坛蜜酒倾覆成灰烬。”
在庆贺女王加冕的简短宴会之后，他们发生了争吵，污损了荣耀之名。
“瓦尔哈拉沉入冰海坟。”
预言第一段的最后，是无比明确的一句，所有人亲眼所见。
由矛和盾组成的英灵殿“瓦尔哈拉”就在他们眼前坠入海中。
“末日，现在才刚刚开始……勇士还未登场……”
转瞬间，所有人看向琳萝丝的眼神都变了，就连琳萝丝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不是勇士……我知道，我以为我师父或者师夫才是那个勇士。
可直到现在，预言的第一段才刚刚揭晓，传说中的霜狼和黑龙才刚刚现世！
之前的一切，纯粹都是对预言的误解！
我根本不是勇士，师夫也不是。
那黑龙袍不是勇士的象征，那是协助黑龙毁灭世界的帮凶！
而我将这些人聚集到一起，把北域的各族的族长聚集到这里，根本就是让他们白白送死，让冥渊中的鬼兽能更轻易地摧残我的家。
众人已经拔出剑盾，怒视琳萝丝这个叛徒。
直到这一刻，大家才明白预言所说。
“她用的是剑，不是矛！”
“她不可能是预言中的勇士，她是毒龙的帮凶，是末日的先兆！”
“杀了她！”
“我们今天死定了，但在死前必须用恶人的血洗刷我们的耻辱！”
“只有这样，我们死后升入英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