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也悄悄喝了两口果酒，她酒量本就浅。
不过两口，脸颊就泛起了酡红，眼神也变得水润润的。
沈星回寻到她时，见她靠在廊柱上，眼神发飘。
无奈地摇了摇头，才一会儿没看住，就自己偷喝酒了。
他走上前，轻轻扶着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的责备：
“怎么不听话，明知自己酒量浅。”
夏以沫眨了眨眼，看着他。
乖乖地任由他扶着，往府外的马车走去。
将军府就在公主府隔壁，沈星回送她，本就是顺路。
可此刻扶着她软软的身子，倒像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
扶着夏以沫坐上马车，沈星回刚要在她对面坐下。
就见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夏以沫就伸出手。
指着他，带着几分酒气的声音软软糯糯：
“师兄……怎么有两个你呀？”
沈星回无奈，只得挪到她身边坐下。
虚虚扶着她的肩膀，怕马车行驶起来颠簸，她会摔着。
没成想，他刚靠近。
夏以沫就顺着他的手臂，轻轻抱住了他的胳膊。
脑袋还微微歪着，眼睛依旧牢牢盯着他。
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
沈星回的心微微一动，轻声问：
“怎么这样看着师兄？”
夏以沫眨了眨眼，眼眶却倏地红了。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顺着脸颊滴在他的衣袖上。
她声音含糊，带着几分委屈：
“师兄……不疼了吗？”
沈星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还在惦记着自己受伤的事。
心里瞬间被暖意填满，又带着几分心疼。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师兄早不疼了，沫沫别哭。
你看，师兄现在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夏以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凑近他。
脑袋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
沈星回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笑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沫沫，不讨厌师兄了，对不对？”
夏以沫抬起头，眼神依旧带着几分迷离，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和白日里一样，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沈星回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他看着她酡红的脸颊，水润的眼眸。
忍不住轻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沫沫喜不喜欢师兄？”
夏以沫的眼神晃了晃，嘴唇动了动。
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含糊地说了句：
“喜欢……”
白日里没说出口的话。
此刻带着淡淡的酒气，格外清晰地落在沈星回耳中。
沈星回的心猛地一紧，刚要追问“是哪种喜欢”。
就见怀里的人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他低头一看，夏以沫竟已在他怀里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垂着，像两把小小的扇子，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
沈星回无奈又好笑，轻轻调整了姿势。
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指尖在她的发间轻轻拂过。
马车还在缓缓行驶，窗外的夜色渐深。
车厢内却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与温柔的暖意。
那句带着酒气的“喜欢”，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他的心底。
四皇子府。
白日里的喧闹散去，宾客酒足饭饱相携离去。
残烛摇曳，映着满殿狼藉。
方才还觥筹交错、笑语喧阗的宴席已散。
角落的席位上，吕益仍未起身。
他约莫二十出头，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官袍。
与周遭散落的绫罗绸缎格格不入。
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只露出紧抿的下颌线。
手中的酒盏已见了底，他却似未察觉，伸手又提起酒壶。
浑浊的酒液哗啦啦地注入盏中，溅出几滴在衣襟上，他也浑不在意。
仰头便将新斟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郁气。
他是世家旁支的庶子，自小在府中便如隐形人一般。
不受父亲重视，连下人也敢暗中怠慢。
为了争一口气，他苦读医书。
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凭着一股韧劲考上太医院。
本以为能靠医术站稳脚跟，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太医院里，同僚们非富即贵。
要么是名门之后，要么有朝中重臣撑腰。
谁也瞧不上他这个“旁支庶子”。
会诊时从不叫他参与，平日里更是明里暗里地排挤。
宫中官员们看病，也只认那些资历深、背景硬的太医。
从无人记得他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官。
这太医院的板凳，他硬生生熬了三年。
却依旧像个局外人，连给贵人诊脉的机会都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趁着四皇子大婚。
自己拿大半身家送了个像样的礼，却仍然没得到同僚另眼相待。
“吕太医好兴致，这么晚了还独自饮酒。”
一道娇媚婉转的女声突然响起，像羽毛般轻轻搔在人心尖上，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吕益手一顿，缓缓放下酒杯，转过身去。
待看清来人，瞳孔骤然一缩，连忙起身拱手。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夏若离。
她身着一袭正红色宫装，外裙一层浮光鲛，行走间流光溢彩。
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斜插在发髻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垂落的珍珠耳坠晃出细碎的光影。
她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双勾人的眼眸微微弯着。
目光落在吕益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等吕益站稳，她便径直走到他身侧。
极其自然地依着案几坐下，红袖轻扬，便将他对面的空盏取了过来。
“不必多礼。”
夏若离红唇轻启，声音依旧柔媚，却透着不容拒绝的随意。
“这殿里冷冷清清的，本宫倒觉得，不如吕太医这角落来得自在。”
她说着，抬眼看向吕益。
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不知大人可有雅兴，陪本宫喝上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