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站在走廊里，终端还亮着。屏幕上那条“风景参数”的心跳记录没关，他盯着看了好几秒，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他转身往居住区走，门一开，屋里安静得能听见通风管的低频嗡鸣。床铺整整齐齐，工具箱靠墙放着，战术服搭在椅背上。他把终端扔到桌上，顺手打开主控面板，习惯性地调出所有绑定机娘的系统日志。
零的状态正常，火种频率稳定。猎隼1号刚完成一次短途巡航，机体温度略高但未超标。蜂鸟41号在屋顶巡逻，信号每隔三分钟回传一次。凛风……刚降落不到十分钟，系统自检已完成，一切合规。
他滑动屏幕，手指顿了一下。
雷霆32号的日志有点不对劲。
今天下午她提交了一份电子校准报告，说是优化了基地外围的能量传输网络。数据看起来没问题，可代码底层多了一段冗余指令。这段代码不执行任何功能，也不报错，就像一张白纸夹在文件夹里。
但林峰是修机的，最讨厌多余的东西。
他放大代码结构，发现这玩意儿会在每晚十一点半激活一次，持续三分钟，向主控终端发送一段微弱电流反馈。功率极低，不会烧设备，也不会触发警报，但会让人产生轻微静电感——比如头发炸起来，或者手指碰到金属时被电一下。
“搞什么？”他皱眉，“调试系统还带留后门的？”
正要远程清除，头顶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紧接着，噼啪一声轻响，空气里飘起一股淡淡的焦味。
林峰立刻抬头，机械诊断眼自动开启。视野瞬间切换成电路透视模式，墙壁内的线路像血管一样浮现出来。电流走向异常，源头不在配电箱，而在门口方向。
他猛地扭头。
门边角落，一个人影蹲在那里。
是雷霆32号的人形态。
她穿着标准维修服，膝盖抵着胸口，双手环抱，发丝间跳动着细小的电火花。脸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但脸颊被电流映得忽明忽暗。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林峰收回诊断眼，声音冷了下来。
她没动，也没回答。
他又问一遍：“你修改底层协议未经报备，这属于越权操作。”
这次她抬起了头。
眼睛亮得吓人，像是里面有电流在跑。
“我知道违规。”她说，“但我更怕错过。”
林峰愣住。
“每次帮你调试系统，我的核心频率都会乱。”她低声说，“快得像要炸开。我想让你也感受一下——那种不受控的心跳。”
林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她忽然站起来，一步跨到他面前。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他的手掌被按在她左胸位置。
金属皮肤下，火种剧烈搏动，一下接一下，又快又重。
“听到了吗？”她声音有点抖，“它现在跳得比任何一次战斗都快。”
林峰没抽手。
他也说不出话。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胸口传来的震动顺着掌心往上爬。
“那个bug……”她继续说，“会让你每晚听到同样的声音。就像我在身边。”
林峰终于找回声音：“你这是拿系统做情书？”
她点头：“比写字直接。”
“可我不需要这种提醒。”
“你需要。”她盯着他，“你记得凛风录的心跳，记得零挽你手臂拍照，记得蜂鸟偷拍你睡觉。但你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站你旁边最久，也不记得我给你充过多少次能量。”
林峰沉默。
她说得对。
雷霆32号一直很安静。不像炽焰那样嚷着要改装，不像凛风那样突然拉他上天，也不像蜂鸟整天晃摄像头。她只在背后默默加buff，修线路，传能量，把他快耗尽的机娘一个一个救回来。
他确实没怎么注意她。
“我不是来争宠的。”她松开他的手，但没退后，“我只是不想再当个背景板。我不想你只记得‘有个机娘叫雷霆32号’，我想你记住——是我，在你累的时候递过能量条；是我，在你熬夜修机时悄悄调低了灯光亮度；是我，在你感冒那天下班前给你加热了营养液。”
林峰喉咙发紧。
他想起前几天发烧，醒来发现床头有杯温热的液体，标签上写着“补充电解质”。当时他以为是甘露51号干的。
原来是她。
“你干嘛突然说这些？”他问。
“因为今晚凛风带你去看星星了。”她声音很轻，“你们在天上说话，我在地面接收信号。我听到她说‘想试试不做机娘’，听到你说‘可以正常邀请’。”
她顿了顿：“我也想试一次。不是以支援单位的身份，也不是编号32号。就当我是……雷霆。”
林峰看着她。
她没笑，也没躲开视线。
就这么直直地站着，像个等待判决的士兵。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刚才的静电消失了，灯也不闪了。整个空间恢复平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林峰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抬起手，不是抽离，而是轻轻压回她胸口的位置。
“火种这么烫，不怕过载吗？”
她呼吸一滞。
“不会。”她说，“只要你在，就不会。”
“那你以后别搞这些小动作了。”他说，“想让我记住你，直接说就行。”
“可我说了你会听吗？”
“现在听了。”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那……我能提个要求吗？”
“说。”
“下次你修完机，能不能先吃饭再干活？别总啃压缩饼干凑合。”
林峰一怔。
这语气，怎么跟零和猎隼一个套路？
“你们是不是私下开会了？专门分工谁管饭谁管睡？”
“没有。”她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
林峰叹气：“行吧，答应你。”
她终于笑了。
笑容很淡，但在灯光下特别清晰。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震动。
新消息弹出：
【系统提示：检测到非常规电流反馈，已自动隔离。是否永久清除？】
林峰盯着屏幕，没动。
雷霆32号也没催。
两人就站在原地，手还贴在她胸口，房间里只剩下火种的搏动声。
滴、滴、滴。
像某种倒计时。
林峰的手指慢慢移向确认键。
还没按下，她忽然开口：
“如果我现在求你别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