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那天，是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
陈澈没有惊动太多人，只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苏云袖连夜为他赶制的一双新布鞋，以及足够的盘缠。
苏文谦将他送到门口，老眼通红，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云袖没有出来，她房间的窗户紧闭着。但陈澈能感觉到，那扇窗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街角。
他深吸了一口清河县熟悉的、带着河水与药材气息的空气，毅然转身，汇入了稀疏的人流，没有再回头。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独行的旅人，商队的驼铃，押镖的探子手……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了一个真实而广阔的江湖画卷。这与在清河县一隅之地的生活截然不同，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混杂着前路未知的警惕，在他心中交织。
他不再是一个需要隐藏锋芒的账房，而是恢复了武者的本能。内息在体内缓缓流转，耳聪目明，时刻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他刻意放慢了些脚程，一边赶路，一边巩固着自身所学。
大成境界的《基础内功》使得他气息绵长，步履轻盈，日行百里亦不觉十分疲累。夜晚露宿荒郊野岭时，他便寻一僻静处，演练八极拳。拳风呼啸，崩撼突击，每一次沉肩、顶肘、发力，都力求将那股“动如绷弓，发若炸雷”的意蕴融入骨髓。十二柄柳叶飞刀更是他练习的重点，手腕的抖动，力道的掌控，眼力的精准，在一次次枯燥的重复中变得愈发纯熟。
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得到系统时，在药铺后院疯狂修炼的日子。只是如今，天地为炉，江湖为砧，他要锤炼的，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
数日后，一座巍峨的城池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箭楼林立，远非清河县那低矮的城墙可比。官道上的行人车马也明显增多，其中持刀佩剑、气息精悍的江湖客比例大增。
临风城。
缴纳了不菲的入城税，陈澈踏入了这座苍州境内有数的大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碾过路面的辚辚声、以及酒楼里传出的划拳行令声，交织成一曲繁华而喧嚣的市井交响。
他仿佛一滴水，融入了这片人海。
寻了一间看起来干净却不甚起眼的“悦来”客栈住下，要了一间临街的上房。稍作安顿后，他便下了楼，在大堂角落寻了张桌子，点了一壶清茶，几样小菜，看似在休息，实则耳听八方，收集着信息。
很快，邻桌几个显然是常走江湖的汉子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么？青岚宗下个月初八，就在咱们临风城东的‘演武场’，公开招募外门弟子！”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嘿，这谁不知道？消息早传遍了！听说光是报名费就得十两雪花银！真他娘的黑！”另一个瘦高个啐了一口。
“十两银子买个机会，值！”一个年纪稍长的沉稳汉子接口道，“青岚宗是咱们苍州正道翘楚，若能入选，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学到上乘武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总好过咱们这样刀头舔血，混迹底层。”
“要求也高啊，”疤脸汉子叹道，“年不过二十，修为至少得是三流武者，还得通过他们的考核……啧啧，难！”
“再难也得试试！这可是鲤鱼跳龙门的机会！”
青岚宗！外门弟子招募！
陈澈心中一动，这无疑是一条通往更高武学殿堂的捷径。系统虽好，但功法兑换需要功德，且品类似乎受权限限制。若能加入宗门，系统学习，与同辈切磋，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对他的成长至关重要。
他如今刚满十七，修为已达三流后期，完全符合条件。那十两银子的报名费，对他如今的身家而言，更是不值一提。
正当他心思活络，仔细盘算时，另一桌几个穿着统一劲装、腰间佩着弯刀的汉子的对话，却像一盆冷水，悄无声息地浇了下来。
“王师兄，宗门让我们留意一个用拳的高手，年纪不大，修为大概在三流境界，这范围也太广了吧？”一个年轻些的弟子抱怨道。
“闭嘴！”被称为王师兄的领头者瞪了他一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厉声道，“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死命令！王执事的表弟在清河县那边让人给做掉了，据说就是个用拳的狠角色。宗主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
“是，师兄……”那年轻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血刀门！王执事！清河县！
几个关键词如同冰锥，刺入陈澈耳中。他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内心却已掀起波澜。
对方果然追查过来了！而且动作如此之快，连临风城这等大城都已布下眼线！
他缓缓呷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几名血刀门弟子，将他们的大致样貌和佩刀特征记在心里。
危机与机遇，如同双生藤蔓，在这座繁华的临风城内，同时缠绕而至。
青岚宗的考核，他志在必得。这不仅是武道之路的进阶，或许，也能成为他暂时避开血刀门锋芒的一道屏障。
他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了喧闹的大堂。
回到房间，关上门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陈澈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眼神锐利如刀。
临风城，他来了。
这潭深水，他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