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天元大陆各个层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北域,天剑阁,戮魔台。
古老的青铜巨钟被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意敲响,钟声苍凉雄浑,穿透云霄,回荡在北域无数险峰峻岭之间。这是“戮魔钟”,唯有涉及宗门存亡或大陆级浩劫时方会敲响。
戮魔台上,剑气凌霄。数百名天剑阁弟子肃然而立,修为最低也是金丹,一个个站得笔直,如同出鞘的利剑,眼神锐利,战意隐而不发。高台之上,七位气息如渊如岳的长老巍然矗立,为首的正是白眉垂肩的“绝剑长老”。
墨江珩站在台下前排,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刺破皮肤的锋锐剑意,心中震撼不已。这就是北域顶尖剑修宗门的底蕴!与百草谷的祥和生机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铁与血的味道。
绝剑长老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众弟子,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百草谷青霖真人,携‘星钥执掌者’于归,发‘诛邪令’。言:暗虚复起,天枢沦陷,邪魔欲以万灵为祭,铸降临之锚。此令,附邪气实证、罹难之影。”他大手一挥,一片光影浮现,正是于归处理过的黑风寨惨状及那诡异刺客残留气息的影像。
即便见惯了生死搏杀的剑修弟子,看到那被抽干精魂的干尸和充满怨毒阴邪的气息,也不禁眉头紧锁,部分年轻弟子更是脸色发白。
“我辈剑修,修的是斩妖除魔之剑,护的是心中正道之念。”绝剑长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今邪魔肆虐,苍生泣血,岂可坐视?剑阁弟子听令!”
“在!”数百人齐声应和,声震九霄。
“即日起,天剑阁进入‘诛邪战时’!一、抽调三成精锐,由‘烈阳剑’墨江珩小友引导,前往南域百草谷,协防驻守,听候调遣!二、其余弟子,加强山门戒备,同时分派小队,巡查北域各要地,清剿可能潜伏之暗虚爪牙!三、以剑阁之名,传讯北域所有剑修门派、家族,陈明利害,共组‘北域诛邪剑盟’!”
“谨遵长老令!”众弟子轰然应诺,眼中燃烧起熊熊战火。他们不怕强敌,只怕无仗可打,无魔可斩。暗虚?正好用它们的污血,来淬炼手中之剑!
墨江珩心中激荡,热血沸腾。他没想到天剑阁反应如此迅速果决,更没想到绝剑长老会直接任命他参与引导援军。他用力抱拳:“晚辈必不负所托!”
绝剑长老看向他,微微颔首:“墨小友,你带来的消息和‘诛邪令’至关重要。你的同伴于归,能得百草谷如此信任,发出此令,必有过人之处。此去南域,路途遥远,需小心影星殿截杀。持我剑令,可调动沿途剑阁暗桩协助。”
一枚非金非玉、形如小剑、散发着凛冽剑意的令牌飞入墨江珩手中。他郑重收起,感觉肩上的责任又重了几分,但更多的是与同伴并肩作战、共抗强敌的豪情。
西域,风蚀峡谷,古族“砂砾之民”临时营地。
篝火跳跃,驱散着戈壁夜间的酷寒。顾玉颜和季修明坐在粗糙的兽皮垫上,面前是面容粗犷、眼神却精明无比的砂砾之民首领,名为“岩魁”。周围围坐着几名族中勇士和一位脸上涂满白垩符号、手持骨杖的老萨满。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一种奇异的草药气味。岩魁用骨刀割下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沙兽肉,递给顾玉颜和季修明,目光却始终锐利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季修明手边那柄即便在鞘中也散发着寒意的霜吟剑。
“外域人,你们的‘诛邪令’,我们收到了。”岩魁的声音沙哑低沉,用的是古老的西域通用语,“风带来了远方的消息,也带来了不祥的预兆。砂砾之民世代居住于此,见识过黄沙之下的古老邪恶。你们说的‘暗虚’……它的味道,我们并不完全陌生。”
老萨满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风吹过空洞的岩石:“在先祖的壁画和歌谣中,曾提及‘吞噬星光与生命的黑潮’。它每隔漫长岁月便会泛起,每一次,都伴随着文明的陨落与大地的哭泣。上一次……似乎与‘星之眷族’的消失有关。”他说着,浑浊却深邃的目光看向了顾玉颜和季修明,似乎在探寻什么。
顾玉颜心中一动,星之眷族?是指星灵族吗?她不动声色,清冷开口道:“暗虚之力,侵蚀万物,泯灭生机。西域虽远,但若中域、南域沦陷,黑潮终将席卷而来,黄沙亦无法幸免。百草谷发出‘诛邪令’,非为一谷一域之私,实为天下苍生请命。砂砾之民传承古老,智慧深远,更应知晓唇亡齿寒之理。”
岩魁沉默地咀嚼着肉块,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良久,他放下骨刀,沉声道:“砂砾之民,不喜参与外界的纷争。但,若那‘黑潮’真如先祖警示那般可怕……我们亦无法独善其身。”他看向老萨满,“大萨满,您看?”
老萨满闭上眼,手中的骨杖轻轻点地,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先祖之灵沟通。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先祖之灵示下,风中有星辰的指引,亦有危机的迫近。这两个外域人,身上带着‘星’的气息与‘冰’的决绝,或许……是变数。”
他看向顾玉颜和季修明:“砂砾之民可以暂时与你们合作,提供一些关于这片土地上古老封印和异常地点的信息。我们也会加强部落的警戒。但是,大规模的战士离开家园参与远征……除非‘黑潮’真的逼近我们的绿洲,否则,恕难从命。”
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端。顾玉颜明白,想让这些与世隔绝的古族立刻全力投入一场遥远的战争并不现实。获取情报和他们的警惕,已是重要收获。
“感谢首领与大萨满的信任。”顾玉颜微微欠身,“我们需要的,正是关于这片土地上可能与暗虚相关的古老信息。另外,若贵族发现任何异常的人或事,可否通过此物联络?”她取出一枚于归特制的、以星辰之力标记的简易传讯符。
岩魁接过,感受着其中纯净而陌生的力量,点了点头:“可以。”
与此同时,百草谷内外。
“星罗青木阵”的布置进入了最关键的核心阵眼融合阶段。于归与青霖真人几乎不眠不休,以自身精血与本源为引,调和星辰之力与万载青木心的浩瀚生机。整个百草谷地脉隐隐轰鸣,谷中所有灵植无风自动,散发出喜悦与蓬勃的气息,一层肉眼难见、却真实存在的青翠星光结界,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成型。
然而,木心长老派出的侦查小队,陆续传回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小队一:在东北方向三百里外的“青松镇”,发现整个镇子近千人口,在三日前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屋舍,镇中水井泛起诡异的黑色泡沫,残留着淡淡的暗虚气息与浓重的血腥味。
小队二:于西北方一处隐蔽山谷,发现大量新鲜的人类及妖兽骸骨,堆积如山,所有骸骨都呈现被抽取精华后的灰败色泽,现场有激烈的法术战斗痕迹,但明显是一边倒的屠杀。残留灵力显示,袭击者使用的术法阴毒狠辣,带有明显的祭炼痕迹,疑似“阴傀宗”或“血煞教”手法。
小队三:在通往百草谷的一条地下暗河入口附近,发现了人为破坏的痕迹和几具穿着百草谷外围服饰、却早已腐烂多时的尸体,死亡时间远在黑风寨事件之前!
小队四:在东南方一座废弃矿洞中,发现了小规模的暗虚能量汇聚点,似乎曾被用作临时据点,现已撤离,但留下了简陋的祭祀图案和未燃尽的诡异香料。
一条条消息汇总到丹霞殿,拼凑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暗虚势力及其勾结的邪派,早已在百草谷周边区域悄然活动多时!他们不仅清除百草谷的耳目,更在秘密抓捕、屠杀生灵,收集“祭品”!而那地下暗河的尸体则表明,百草谷的防御,可能早已出现了不为所知的漏洞!
“内奸……”青霖真人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若非于归提醒检查所有通道,他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于归面色凝重:“谷主,当务之急,是立刻秘密排查所有弟子,尤其是负责守卫、巡逻、以及知晓密道阵法核心的弟子。同时,加强谷内关键区域的监控。‘星罗青木阵’必须加快完成!我感觉……他们的总攻,不会太远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谷外负责监控大阵的弟子突然传来急报:
“报!谷外西南、正北、东南三个方向,约百里之外,同时出现大规模不明灵力波动!数量众多,速度极快,正呈合围之势向我谷逼近!其中……有强烈的暗虚反应和至少五道化神期级别的威压!”
来了!
青霖真人与于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