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其实没几家房子不紧张的，平房大院就是这样，那两间房之所以还空在那，也是因为房子太小，塞一家人塞不进去，只能住单身职工。
而单身职工都是其他院不够住分出来的，都不想住那间茅房改的房，街道办也为难。
反正各有各的路子，各有各的关系，给谁不给谁，就拖在那里了。
下午计九方出门的时候，发现95号院门口聚集着几个大娘，还有一个老太太。
他放慢脚步，路过时听了一嘴，原来是秦淮茹发动了，才送去医院。
这是生小当了！
计九方也没往心里去，管你这院有些什么妖魔鬼怪，他跟这院的人搭不上界！
下午他还去的北海，把鱼又背到了东单，之所以没送去南锣鼓巷的供销社，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这鱼在南锣鼓巷才开始好像并不是那么行销，这边住的人家不是那么喜欢买淡水鱼吃，油放少了腥得很。
家家都精打细算过日子，油也限量，每人每月才二三两油，都要买肥肉熬油来补充一些。
这边一天送一次都有点多，再说他一天送两次送四五十斤也有点显眼，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东单这边居民消费水平明显高于南锣鼓巷，送鱼过来售货员也还算热情。
这边收鱼的售货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的，大名毛明期，外号毛兔子。
他本身姓毛，才来供销社时办事有点毛，这外号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做的。
送两次，两人就混熟了。
“毛哥！辛苦了！”计九方拿了一把枣出来，“别人给的，毛哥尝尝！”
毛明期眼前一亮，他虽然在供销社上班，这地道的郎家园小枣儿还真没多少机会吃。
这枣也就一些单位摘了自家院里的，当福利发才能流出一些。
“那哥不跟你客气了！”毛明期接过枣放兜里。
“毛哥不嫌弃就是给我面子了，今天鱼多一些，一天能卖得完不？”
他今天背了约四十斤来，大大小小都有。
“卖得完！有鱼尽管送来，这儿的人喜欢吃鱼，海鱼也不是天天有，经常不够卖，正好用这鱼替代！”
大鱼小鱼分开过称，价格也不一样，最后给了3块6毛。
现在他有6块钱了。
回家给了1块5给他娘，没有再拿鱼出来，家里油不够吃了。
每次儿子钓鱼回来，张桂秋都很期待，拿到儿子的钱，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心情好，再加上吃的稍好了一些，这几天她看着都要年轻了几岁！
计九方喜欢家里充满欢笑，这点钱能改善家里的处境，能让他妈高兴，他愿意出这钱！
一见他回来，妹妹就缠过来偎依着他。
枣儿不敢给她多吃，怕她噎着，拿了十几个鸭梨出来。
他从东单走回来，花了一个多小时，一路都在催熟鸭梨。
明天光提枣有点单薄，再提点梨子去。
梨子没敢催太大就摘了，之前的苹果就因为太大个，比市面上的好太多不好拿出来！
计晓朵抱着鸭梨啃得满嘴汁水，滴得衣服都湿了，眼睛还眯成一条缝，满足得不得了！
张桂秋一进门看到小女儿那埋汰样，扬起手要打，最终也没舍得，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吃梨吧！
“娘，这鸭梨每人吃一个，剩下的明天提去街道办吧！”
“这么大个，每人吃半个就好了，得给人多拿几个，太少了拿不出手！”
张桂秋上前把梨收起来，等会计九晨要回来了，肯定要闹腾。
“我这还有两个，每人吃一个吧！”见她不舍得，计九方又拿两个出来，这样就算每人吃一个，还能有十二三个，也够送礼的了！
张桂秋见他们三兄妹都有了，这才不说什么，拿了一个切半，和大女儿一人一半。
“这梨真甜，不便宜吧？”
不是不便宜，是根本买不到！
“我同东单市场的售货员混熟了，他帮我介绍的人用鱼换的！”
“你可不能把鱼卖给私人，听说抓到了要坐牢！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这事还是真的，前阵喇叭宣传了好久，有人私自倒腾5斤玉米面，被判了十个月劳改！
现在正是大修水库大炼钢铁的时候，不可能让你坐牢房里白吃饭，不把你累死算你命大！
“娘，我知道的，不会和私人买卖！”
卖给公家是支援国家建设，卖给私人叫投机倒把，这个度一定要分清楚。
而且钓鱼这事他并不想做太长时间，谁知道什么时候风向就变了，他钓鱼的名头越大，到时风险越高，越早退出越安全！
当他想到这里，在他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些具体的数字。
三年困难时间，其实有很多人偷钓，还有专门帮人处理鱼获的二道贩子，《四九城水产志》提到1960年玉渊潭偷钓者达三千人次，1961年东直门派出所曾一次抓获17个帮人销赃的换鱼人。
1960年《北京市整顿市场简报》载：“朝阳区查获水产黑市团伙，收缴草鱼47斤，交易者多为换取婴儿奶粉“。
1961年海淀区法院记录显示，一工人因用钓到的5斤黑鱼换得旧棉袄，被判“投机倒把“劳教6个月。
1962年四九城法院的《打击投机倒把案例汇编》，里面记载过用鲤鱼换工业券被判刑的案例。
所以，像他这样明目张胆地钓鱼换东西，再过一段时间就行不通了。
或许可以靠打猎？
才想到这个，在他的脑子里，一条关于打猎的时间线又出现。
1958年发布《郊区除四害暂行条例》中规定糟蹋庄稼的动物可捕杀，然后到59年初，郊区县发放“除害狩猎证”，可以捕杀野兔、麻雀等“害兽”。
打猎证明
但后来为了维护统购统销体系，打击投机倒把，1960年3月开始禁止个人私自捕猎，除了四害之一的麻雀老鼠，基本上所有动物都禁止个人捕猎了。
同时供销社也不再收购野生动物的肉类，只收黄鼬皮（每张0.4元）和野兔皮（每张0.2元）。
为了配合上级，1960年四九城各工厂食堂严禁采购私猎肉，这一年首钢还通报开除采购员王某，就因为他采购了村民私猎的野物！
当然，以集体的名义，还是可以的！
采购员下乡采购，得要有证明是从集体那里买来的，不然就是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