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曹公、刘公的顾虑绝非多余。”陈宫也坐不住了，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里满是担忧，“周朝后期‘天子失权，诸侯坐大’，最后演变成先秦七雄厮杀，这正是因为分封制的弊端——诸侯有兵、有地、有权，时间久了必然不听中枢号令。我们刚平定内战，绝不能再埋下割据的隐患。”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纷纷点头——在场的大多经历过汉末诸侯混战，对“分裂”的恐惧刻在骨子里。曹操看着曹铄，眼神里满是焦急；刘备也紧紧盯着他，生怕他真要走分封的老路。
曹铄却忽然笑了，抬手示意三人坐下：“谢谢三位的提醒——你们能直接说出顾虑，这才是今天开会的意义。有不同意见就摆出来，才能把事情想周全，总比藏着掖着、背后议论强，对吧？”
一句话说得全场都笑了起来，刚才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曹操愣了愣，也跟着笑了，坐回凳子上，却依旧盯着曹铄，等着他的解释。
曹铄收敛起笑容，语气重新变得严肃：“我当然也知道先秦会分崩离析——但问题不在‘分封’本身，而在两个致命缺陷：一是诸侯权力太大，军权、治权、司法权一把抓，俨然一个独立王国；二是私天下的传承模式，诸侯的地盘、权力都是家族世袭，就算子孙无能、暴虐，也能坐享其成，毫无约束。这两点才是导致分裂和混乱的根，不是‘竞争’的错。”
他走到墙边，指着挂在那里的天下舆图，上面用墨笔标注着各个郡县：“我们接下来要建的国家，绝不是先秦的分封制。地方上的郡守、县令，只有治理民政的权力——比如收税、兴修水利、开办学校等；所有军权一律收归中枢，地方不能养兵，边防由中枢统一派军驻守；同时，我们要设‘地方监督’，由百姓选代表来监督，盯着地方官做事；司法权也要全部独立，地方法官不受郡守、县令管辖，确保判案公平。”
舆图上的105个郡清晰可见，曹铄用手指点了点：“我们现在有105个郡，只要把这套制度建好，这105个郡就不是105个诸侯，而是105个‘治理单元’——它们之间会形成良性竞争。
比如青州的北海郡兴修了灌溉渠，粮食增产了，百姓日子好了，相邻的东莱郡要是还守着老办法，百姓就会搬到北海郡去；幽州的渔阳郡开办了更多学堂，培养出更多人才，其他郡就得跟着改进教育——谁干得好，百姓就拥护谁；谁干得差，百姓就用脚投票离开谁，地方官要是不想被罢免，就得拼命琢磨怎么让百姓过得更好。”
这话让台下的人眼睛一亮。郭嘉摸着下巴，轻声对曹操说：“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不是要分封诸侯，是要让地方之间比着干，这就把先秦‘竞争’的好处留下了，又避开了‘割据’的坑。”
曹操点了点头，眉头渐渐舒展——他明白了，曹铄要的不是“分裂的竞争”，而是“统一框架下的治理竞争”，既不会导致诸侯坐大，又能逼着地方官改进治理，这比秦汉的“一刀切”治政要灵活得多。
曹铄继续说道：“先秦之所以精彩，核心就是‘竞争’——诸侯要变强，就得招揽人才，不管你是寒门还是权贵，有本事就能当官；要富国强兵，就得改革制度，比如商鞅变法、吴起变法，都是逼出来的。可后来秦汉搞‘皇权独断’，没了竞争，朝廷就越来越懒，越来越腐败，因为就算做得差，百姓也没地方去，官员也没压力改进。”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先秦的‘竞争活力’拿过来，用制度框住‘分裂风险’。”他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的“中枢”二字上，“中枢握有军权、外交权、战略制定权权，确保国家统一；地方有治政权、有自主权，通过竞争提升治理水平。这样一来，既能避免‘一言堂’的僵化，又能防止‘各自为政’的分裂，岂不是比先秦和秦汉的制度都更周全？”
台下彻底沸腾了。之前担忧的人纷纷点头，觉得这法子既稳妥又高明；年轻的官员和学者更是激动地讨论起来——有人说“该给地方定个考核标准”，有人说“百姓迁徙得方便，不能设关卡”，还有人说“监督得有实权，不能是摆设”。
刘备看着热烈讨论的人群，对身边的关羽说：“曹铄这脑子，真是比我们都想得远——既懂历史的教训，又敢创新，这新国家有盼头了。”
关羽咧嘴一笑：“是啊，这样一来，谁也不能糊弄百姓了，干不好就得滚蛋，痛快！”
曹铄看着台下的讨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要的从不是“一言九鼎”的权威，而是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一起把制度设计得更完善。毕竟，这是“大家的国家”，得靠大家一起琢磨，才能真正立得住、行得远。
舆图上的105个郡，在阳光下泛着墨色的光，仿佛预示着一个既有统一根基、又有竞争活力的新时代，正缓缓拉开序幕。
曹铄的目光扫过台下，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坦诚——那是多年推行新政练就的直截了当：“在徐州推新政这些年，我们试行了里长民选，祢衡先生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也最是入心——‘权力只对它来源负责’。”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神情，进一步解释：“这话翻译过来很简单：谁给你的权力，你就对谁负责。我以前跟郭嘉先生开过玩笑，问他‘你为啥死心塌地跟着曹公？’，他倒实在，说‘我的官、我的钱，都是曹公给的’——这话糙，理不糙。”
“哈哈哈！”台下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连曹操自己都忍不住摇头笑了，郭嘉则摸了摸鼻子，一脸“被当众揭短”的无奈，倒让现场气氛更轻松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