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日头刚过正午。墨渊把竹筐往灶间一放，松蘑的清香立刻漫开来，白胖的菌盖沾着细碎的松针，看着就让人欢喜。“老板娘，今晚炖鸡！”他扯开嗓子喊，震得灶台上的油罐都晃了晃。
老板娘正择着青菜，闻言直起腰笑：“刚从张屠户那儿订了只三黄鸡，够肥，正好配你的松蘑。”她接过竹筐，拿出松蘑放在清水里泡着，“得泡半个时辰，把沙子泡出来。”
小花趴在灶台边，看着松蘑在水里慢慢舒展，原本裹着的泥土沉到盆底，清水渐渐染上淡淡的黄。墨渊蹲在旁边，时不时用手指戳戳菌盖，被老板娘拍了下手：“别瞎碰，碰坏了就不鲜了。”
凌恒找了块干净的布，把剩下的蘑菇摊开，放在屋檐下晒着。“阿木爷爷说，晒干的蘑菇能存久些，冬天炖汤喝，暖身子。”他边摆边说，阳光透过布缝落在蘑菇上，映出细密的纹路。
张婶的孙女抱着个陶罐过来，里面是刚熬好的米汤，上面浮着层厚厚的米油。“奶奶让我送点米汤，说泡松蘑时加两勺，炖出来更稠。”她把陶罐放在灶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泡蘑菇的盆，“这蘑菇真大，比我上次在山里采的大好多。”
“那是，”墨渊得意地扬眉，“我们找的都是最肥的，小的都留着让它再长几天。”
半个时辰后，老板娘捞出泡好的松蘑，切成厚片，又把剁好的鸡块放进热水里焯，浮沫涌上来时，用勺子撇得干干净净。“炖鸡得先焯水，不然汤会腥。”她边忙活边说，铁锅里的姜片被油煸出香味，“再放两块腊肉，提提香。”
腊肉是阿木爷爷给的，用松烟熏过，红亮亮的，切成薄片扔进锅里，顿时冒出诱人的油香。墨渊凑过去深吸一口气：“这味儿，比镇上酒楼的还香。”
鸡块炒至金黄时，老板娘往锅里加了热水，再放进松蘑和泡蘑菇的水，盖上锅盖，转成小火慢炖。“得炖一个时辰，”她擦了擦手，“让肉香和蘑菇香融到汤里，才叫地道。”
灶膛里的火不旺不淡，柴薪“噼啪”地烧着，映得锅盖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小花趴在竹架上，盯着锅盖缝里冒出的热气，闻着越来越浓的香味，花瓣都在轻轻颤动。
客栈的客人渐渐多了，有人闻着香味问：“老板娘，今儿炖了啥好东西？这么香！”
“松蘑炖鸡，山里采的鲜蘑菇！”老板娘笑着应，“想吃得等会儿，还没炖好。”
墨渊找了个小马扎，守在灶台边，像护着宝贝似的，时不时掀开锅盖看看。汤已经炖成了奶白色，松蘑吸足了汤汁，变得胖乎乎的，鸡肉的油花浮在表面，晃一晃，像撒了层碎金。
“差不多了。”老板娘掀开锅盖，撒了把葱花，香味“轰”地一下炸开，整个客栈都飘着鲜气。她先给小花盛了小半碗，又给凌恒和墨渊各端了一大碗，“趁热吃，凉了就腻了。”
小花用花瓣卷着一块松蘑，鲜得差点咬到自己的瓣。墨渊埋头苦吃，嘴里的鸡肉还没咽下去，又夹了块蘑菇，含糊道：“这趟没白去后山，比那醉果酒还让人满足。”
凌恒慢慢喝着汤，看着窗外的夕阳，听着客人们的谈笑声和灶间的碗筷声，忽然觉得这炖锅里的，不只是鸡肉和蘑菇，还有松树林的清，晨露的润，和几人一起采蘑菇时的欢喜。
晚些时候，阿木爷爷来了，老板娘给他也盛了一碗。老人喝着汤，眯着眼睛笑：“这蘑菇采得好，带着松针的香。”他看着小花吃得欢，又说，“明儿再去采点，给张婶也送点，她最爱用松蘑包包子。”
小花立刻晃起花瓣，铜铃铛“叮铃”响，像是在说“好啊好啊”。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锅里的汤还在冒着热气，香味钻进每个人的心里，暖得像这渐浓的夜色，踏实又安稳。
原来最好的味道，从不是什么珍馐美味，而是这亲手采来的鲜，慢慢炖出的香，是有人愿意为你守着一锅汤，等你回来趁热吃，让你知道，日子就像这炖锅，只要慢慢熬，总能出最动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