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雁门关大捷!
这八个字,仿佛拥有着某种魔力,让喧嚣沸腾的太和殿,瞬间落针可闻。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
跪在地上的赵煜,脸上的得意与怨毒还未散去,就被极致的荒谬与震惊所覆盖,表情扭曲得如同一个劣质的面具。
兵部侍郎李岩张大了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皇城司指挥使周康那张惯于构陷的脸上,血色正在飞速褪去。
大捷?
怎么可能是大捷!
他收到的,明明是雁门关守将的亲笔密信,写着惨败,写着全军覆没!
龙椅之上,景明帝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略带快意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
“你说什么?”
赵奕没有理会周围那些见鬼般的目光,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龙椅上的父亲,声音沉稳,字字清晰。
“儿臣说,北境,大捷!”
“北狄左贤王麾下三万铁骑,犯我雁门关,被我大梁守军,尽数歼灭于关外!”
他举起那份染血的奏章,目光如炬,扫过殿中每一个人的脸。
“此役,我军之所以能以寡敌众,大破狄夷,全赖王妃林晚所研制的一种新式军械。”
“其名,开花弹!”
开花弹?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这个词汇对他们来说,陌生到了极点。
赵奕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开始缓缓陈述那场他们无法想象的战争。
“此弹以黑铁铸成,内藏乾坤。经由投石车抛掷,落地则天崩地裂,火光冲天。”
“弹片四射,杀伤无算。北狄引以为傲的重甲骑兵,在那火光与碎铁面前,如同纸糊。”
“他们的人,他们的马,成片成片地倒下,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北狄人从未见过如此神威,阵型大乱,军心崩溃,只知抱头鼠窜,自相践踏。”
“我军将士,趁势掩杀,方能取得全歼之功!”
赵奕的描述,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却让太和殿里的每一个人,都仿佛亲眼看到了那片血与火的人间炼狱。
一些胆小的文官,脸色已经煞白,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这哪里是打仗?
这分明是天罚!
“一派胡言!”
赵煜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指着赵奕,声嘶力竭地尖叫道。
“什么开花弹!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鬼话!你分明是兵败之后,在此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证据!你说大捷,证据何在?!”
赵奕嘴角的嘲弄弧度,愈发明显。
“证据?”
他冷笑一声,对着殿外,朗声道。
“来人,将呈给父皇的‘贺礼’,带上来!”
话音落下,两名身披甲胄、浑身浴血的天机阁死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入太和殿。
他们一人手中,高举着一面破烂不堪,却依旧能看出苍狼图腾的巨大军旗。
那是北狄左贤王的王旗!
而另一人,则从一个木盒中,取出一颗早已被风干、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人头!
“此乃北狄主将,阿史那·格勒的首级!”
“此乃左贤王王旗!”
“铁证如山,八弟,你还有何话可说?!”
轰!
如果说刚才的战报是惊雷,那么此刻的王旗与人头,就是砸在所有人脸上的,血淋淋的现实!
赵煜身体一晃,整个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情报……是情报有误……一定是有人……有人谎报军情,蒙骗了儿臣!”
他手脚并用地爬向龙椅,哭喊道:“父皇明鉴!儿臣也是忧心国事,才会被小人蒙骗啊!”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再同情他。
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和疏远。
谎报军情?蒙骗?
这种时候,还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简直是愚蠢至极!
赵奕看着他拙劣的表演,眼神中的温度,彻底降至冰点。
他没有乘胜追击擅离职守的罪名,而是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致命的炸弹。
“父皇,儿臣还有一本要奏!”
“八皇子赵煜,结党营私,构陷忠良,尚在其次。”
“儿臣要弹劾他……勾结拜火教,意图谋逆!”
“谋逆”二字一出,整个太和殿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太子赵裕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赵煜。
丞相林建德那一直低垂的眼眸,也在此刻骤然抬起,射向赵奕,其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景明帝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与皇子争斗相比,勾结拜火教这种动摇国本的邪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底线!
“赵奕!你血口喷人!”赵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从地上跳了起来。
“拜火教乃前朝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我堂堂皇子,岂会与此等妖人为伍!你这是污蔑!是构陷!”
“构陷?”
赵奕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青锋。”
一直静立在殿外的青锋,再次步入殿中。
这一次,他呈上的,是一个黑色的铁盒。
“父皇,此盒之中,乃天机阁截获的,八皇子与拜火教大祭司往来的部分密信!”
“信中,八皇子许诺,若他能登上大宝,便奉拜火教为国教,并助其寻回苍山之中的‘神物’!”
“作为交换,拜火教则利用其遍布天下的教众,为八皇子制造祥瑞,收买人心!甚至……散播粮荒的谣言,囤积居奇,扰乱我大梁漕运,意图动摇太子根基!”
“前段时间京中粮价飞涨,民怨沸腾,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更有甚者,他还向拜火教提供了北境兵力布防图,这才有了所谓的‘雁门关惨败’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在今日朝堂之上,置我于死地!”
赵奕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煜的心口。
赵煜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青紫。
他浑身发抖,指着赵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福海走下台阶,从青锋手中接过铁盒,呈给景明帝。
景明帝打开盒子,抽出里面的信纸。
那熟悉的笔迹,那盖着八皇子私印的火漆,让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杀意。
毫不掩饰的杀意,从这位帝王的身上,弥漫开来。
“好……好一个朕的好儿子!”
景明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将手中的信,一封一封,缓缓地掷于地上。
“为了那个位子,连祖宗的江山都可以卖!赵煜,你真是……好得很呐!”
“父皇!冤枉!是他们伪造的!儿臣冤枉啊!”
赵煜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嘶吼。
然而,景明-帝已经不想再看他一眼。
“来人!”
冰冷的两个字,决定了一个皇子的命运。
“将逆子赵煜,给朕拿下!打入天牢!所有党羽,一并收押,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
“不!父皇!父皇饶命啊!”
殿外的禁军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死死架住赵煜的胳膊,将他向外拖去。
兵部侍郎李岩等人,也瞬间被按倒在地,口中塞上了布条。
太和殿,再次恢复了死寂。
赵奕赢了。
赢得干净利落,赢得无可辩驳。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即将尘埃落定之时。
“报——!!!”
一声凄厉的、带着血腥味的嘶吼,从殿外传来!
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手中高举着一面黑色的令旗。
那是北境最高级别的——血色军情!
禁军副统领陈庆之脸色大变,抢在所有人之前,冲了过去。
传令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令旗塞到他手中,嘶哑地吼道:
“北狄……北狄主力大军,倾巢而出!”
“号称五十万……已、已兵临城下!”
“雁门关再一次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