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寝殿内,灯火彻夜未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驱散了往日的沉水暖香。
叶星阑躺在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原本冷硬如玉石雕琢的面庞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剑眉紧蹙,薄唇干裂,呼吸急促而灼热。那支弩箭上的毒,虽非见血封喉的剧毒,却阴狠刁钻,如同跗骨之蛆,引发了持续的高热与反复的昏沉,将这位叱咤风云的摄政王困在了病榻之上。
司南月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已经整整两日未曾合眼。她褪去了华服珠翠,只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乌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鬓边,衬得她脸色也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却丝毫不损那份沉静的美丽。她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叶星阑身上,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
“王爷,该用药了。” 府医端着刚煎好的药,小心翼翼地呈上,声音压得极低。
司南月伸手接过那碗浓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苦味的汤药。她没有立刻喂给叶星阑,而是拿起旁边备好的银勺,舀起一小勺,在府医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送入了自己口中。
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辛麻。她细细品味着药性,强大的神魂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解析着药液的成分与叶星阑体内毒素的对抗情况。确认药性对症,并无任何不妥后,她才将那碗药重新端稳。
她挥退了欲言又止的府医和其他侍从,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她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将叶星阑扶起一些,让他靠在自己怀中。那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让她心尖也跟着揪紧。
“阿阑,乖,吃药了。” 她柔声哄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用勺子舀了药汁,轻轻吹凉,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
昏迷中的叶星阑似乎本能地抗拒那苦涩的味道,牙关紧闭,药汁顺着唇角滑落。司南月不厌其烦,一遍遍柔声哄着,用温热的湿帕子替他擦去污渍,然后再次尝试。她的耐心仿佛无穷无尽,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知是她温柔的呼唤起了作用,还是那熟悉的、令他灵魂安定的气息靠近,叶星阑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些许。当勺子再次碰到他的唇时,他终于微微张开了嘴。
司南月心中一喜,连忙小心地将药喂了进去。一碗药,足足喂了半个时辰,她才终于让他喝下大半。看着他被苦得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起的眉峰,司南月心疼不已,连忙取来准备好的蜜饯,用指尖捻了一点晶莹的蜜糖,轻轻涂抹在他干裂的唇瓣上。
喂完药,司南月并未歇息。她端来温水,浸湿了柔软的棉帕,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擦拭滚烫的颈项,还有那因高热而汗湿的胸膛。她褪去他上半身的寝衣,避开包扎好的伤口,用温热的帕子仔细擦过他紧实却因高热而显得有些无力的臂膀和背部。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擦拭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期间,叶星阑一直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但每当司南月试图稍稍离开去换水或拧帕子时,他那滚烫的大手便会猛地收紧,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阿月…”*沙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呓语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充满了脆弱与不安,“别走…别离开我…”那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害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这声呓语,如同一把最柔软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司南月心底最深处的那扇门。看着平日里杀伐果断、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如同迷途孩童般紧抓着自己,脆弱地祈求她不要离开,司南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化作一池温热的春水,几乎要满溢出来。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汹涌、更纯粹的心疼与爱怜所淹没。
她反手握住他滚烫的手,俯身凑近他的耳畔,用最温柔、最坚定、仿佛带着能抚平一切不安力量的声音,一遍遍低语,如同亘古不变的誓言:
“阿阑,我在。”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睡吧,安心睡,我在…”
她的声音轻柔而绵长,带着一种神奇的安抚力量。或许是她的低语起了作用,或许是药效开始发挥,叶星阑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了一些,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放松了些许,呼吸虽然依旧灼热,却似乎平稳了一些。他像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孩子,沉沉地睡去,只是那只手,依旧固执地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司南月就这样任由他抓着,静静地守着他。烛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无比温柔的轮廓。她看着他沉睡的容颜,指尖轻轻拂过他依旧滚烫的额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与心疼。
时间在静谧的守候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又渐渐透出熹微的晨光。
叶星阑的高热终于开始缓缓退去。当第一缕金色的晨曦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他眼睑上时,他浓密的长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还有些混沌,身体也虚弱无力,但感官却异常敏锐。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腕处传来的、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温软触感。然后,是鼻息间萦绕的、独属于她的清雅馨香。最后,映入他还有些模糊的视线的,是那张近在咫尺、带着明显疲惫却依旧美得惊人的脸庞。
司南月正撑着头,闭目小憩,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然累极了。但即使睡着了,她的手也依旧被他紧紧握着。
看到她的瞬间,叶星阑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昨夜昏迷中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那滚烫的煎熬、刺骨的冰寒、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唯一将他从深渊中拉回的、那温柔坚定的声音和温暖的触感。
是她!她一直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暖流和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他甚至感觉不到手臂伤口的疼痛,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的力量,猛地用力一拉!
“唔…” 司南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醒,刚睁开迷蒙的双眼,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入了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
叶星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纤细柔软的身躯死死地、紧紧地箍在怀中!他的手臂如同钢铁般缠绕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
“月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蕴含着一种能将人溺毙的深沉情感,“你…你真的在…”
司南月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以及那份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血的珍视与依赖。她心软成水,伸出双臂,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依旧有些滚烫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无限柔情:
“嗯,我在。阿阑,我一直都在。”
寝殿内,晨光熹微,药香浮动。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虚弱病痛,都在这个劫后余生、紧紧相拥的怀抱中,化作了无声的温情与羁绊。
而在司南月识海深处,系统000的界面一片死寂的灰暗,只有一行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字符在闪烁:
【核心逻辑…严重损毁…情感链接…不可逆…深度休眠…启动…滋…】
仿佛被这超越程序理解极限的、病榻前生死相依的温情彻底击溃,陷入了强制性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