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庆？”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一把揪住那名情报战士的衣领。
“哪个山头的谢宝庆？！”
那名战士被他晃得七荤八素，声音带着哭腔：“就……就是黑云寨的那个惯匪！在咱们晋西北横行了好几年了！”
黑云寨，谢宝庆！
这个名字一出，指挥部里刚刚还狂欢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在晋西北，这三个字就是毒瘤的代名词。
这伙土匪盘踞的黑云寨，地势险恶，三面悬崖，只有一条路能上，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谢宝庆此人更是心狠手辣，不仅抢劫商旅，连普通百姓都不放过，手上血债累累。
之前不管是晋绥军还是中央军，都派兵去剿过，结果无一例外，全是损兵折将，碰了一鼻子灰。
久而久之，黑云寨就成了晋西北一个谁也不愿去碰的硬钉子。
可现在，这个硬钉子，竟然抢到了楚云飞的头上！
李云龙松开手，脸色铁青，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他娘的！”
“反了天了！”
“一个土匪头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不知道楚云飞刚从咱们这儿走吗？！”
李云龙的怒火，并非因为他和楚云飞交情有多深。
是面子！
是新一团的面子！
楚云飞前脚刚跟沈团长论完英雄，后脚就在自家眼皮子底下被抢了。
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
说他新一团占了平安县城，却连家门口的土匪都镇不住！
说他沈团长治军不严！
这比打了败仗还让他憋屈！
就在这时，一名警卫员快步跑了进来。
“团长，政委！358团的人求见！”
话音未落，一名风尘仆仆的晋绥军军官就冲了进来，他一眼锁定沈征，直接一个立正。
“沈团长！”
来人正是楚云飞的副官，孙铭。
他手里捧着一封信，双手递上，脸上满是焦急和恳切。
“沈团长，我家团座让我给您带封信。”
“信里说，他知道新一团刚刚经历大战，本不该打扰。但黑云寨那伙土匪实在猖獗，被抢的物资里，有一批从国外买来的盘尼西林，是用来救命的！”
“所以……我家团座恳请新一团能出手相助，剿灭黑云寨，夺回物资！事成之后，所有缴获，358团分文不取，另有重谢！”
盘尼西林！
这四个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可是比黄金还珍贵的救命药！
李云龙一把抢过信，看都没看，直接拍在桌子上，对着孙铭吼道。
“你回去告诉楚云飞！”
“这事儿，我李云龙管定了！”
“不就是个谢宝庆吗？他等着，不出三天，老子把他的人头给他拎过去！”
“张大彪！”
李云龙一声咆哮。
“在！”
张大彪立刻挺直了腰杆。
“给老子集合一营和二营！炮兵连也带上！老子今天就要踏平他娘的黑云寨！”
“是！”
张大彪领命，转身就要出去。
整个指挥部，都被李云龙这股冲天的怒火点燃，战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
抢谁不好，抢救命的药，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副……副团长……”
说话的是一个刚从野狼峪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他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脸上带着一丝怯意。
“黑云寨那地方，不好打啊……”
“听说那山路窄得只能过一个人，机枪一架，谁也冲不上去。”
“咱们……咱们刚打完平安县城，弟兄们都累得不行，好多人伤还没好利索……”
“为了打一伙土匪，再把弟兄们的命填进去……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划不来啊……”
老兵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是啊。
刚打完大仗，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黑云寨是块难啃的骨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用精锐的主力部队，去跟一群占尽地利优势的土匪拼命，怎么算，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李云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个老兵。
“你他娘的说什么？！”
“老子还没打，你就先泄气了？！”
“划不来？老子的兵，什么时候怕过死？！”
那老兵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脑袋瞬间埋到了胸口，再也不敢吭声。
赵刚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想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云龙这头犟驴，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就在这时。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李云龙即将抬起的胳膊上。
是沈征。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老李。”
沈征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冲动。”
李云龙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睛都红了。
“沈征！这事你别管！”
“这是面子问题！今天我要是不把谢宝庆的脑袋拧下来，我李云龙以后就没脸在晋西北混了！”
沈征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走上前，看着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兵，又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脸上带着疲惫和茫然的战士。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李云龙，目光锐利如刀。
“老李，我问你，一个土匪窝，值得我们用战士的命去换吗？”
“我们是八路军，我们的枪，我们的炮，是对着日本鬼子的！”
“为了一个谢宝庆，为了你那点狗屁面子，让我们刚从鬼子屠刀下活过来的战士，再去跟土匪拼命？”
“你告诉我，这仗打赢了，我们能得到什么？几杆破枪？还是几袋粮食？”
“可要是输了呢？或者说，就算赢了，死了一百个，甚至两百个弟兄，你觉得值吗？！”
沈征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云龙的心上。
李云龙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沈征说的，是道理。
是比天还大的道理。
他李云龙可以不要命，但他不能不把手下弟兄的命当命！
“那……那你说怎么办？！”
李云龙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宝庆那个杂碎逍遥法外？看着楚云飞的救命药被抢走？！”
“老子的脸往哪儿搁？！”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征身上。
包括赵刚，包括孙铭，他们都想知道，面对这个死局，这个年轻人，又能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法子。
沈征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走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在上面逡巡。
最终，他的手指，落在了地图上一个被标记为“险地”的地方。
黑云寨。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又发现猎物身后藏着一座金山时的眼神。
“谁说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了？”
沈征转过身，看着众人，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打，肯定是要打的。”
“但不是强攻。”
他的目光扫过李云龙，又看向赵刚。
“剿，不如抚。”
“什么？”李云龙一愣，“抚？招安那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沈征摇了摇头，眼中的精光越来越盛，带着一种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疯狂和炽热。
“不。”
“我要的，不是招安。”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图上的“黑云寨”三个字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把黑云寨，变成我们的！”
“变成我们新一团的秘密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