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联军阵前，金氏修士举着法器呐喊，聂氏弟子握紧长刀，蓝氏子弟的剑穗在风中飘动，三方眼神各异，却都透着对“乱葬岗余孽”的敌意。林晚站在新生谷的木墙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功德玉——那是她救下的流民偷偷刻的，玉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生”字。
“林晚！你藏匿温氏余孽，私改天道，还不束手就擒！”金光瑶的声音透过传声符传来，带着虚伪的悲悯，“念你曾救过几人，若肯交出温宁，金某或可向仙门求情，饶你不死。”
木墙下的联军骚动起来，有人指着谷内喊道：“我看见温宁了！就在那边的药圃里！”
人群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石块和符箓开始砸向谷墙，木墙摇摇欲坠。林晚正欲开口，身后忽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温宁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铁链缠在手臂上，链环间挂着个半成品的护魂铃——铃身粗糙，显然是他自己打磨的，铃铛里塞着晒干的艾草，不知是何用意。
“他们要的是我。”温宁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坚定，“我出去。”
林晚按住他的肩膀：“你出去就是死。”
“至少能让谷里的人多活片刻。”温宁低头看着自己的鬼手，那只曾沾满鲜血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药篓，里面是刚采的止血草，“你说过，活着不是为了躲。”
林晚一怔，想起半月前教他辨认草药时说的话，那时他问“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她随口答“活着就是为了找用处，躲到死也躲不掉”。
“让开。”温宁轻轻推开她的手，拖着铁链走向谷门，每一步都在地上拖出深深的划痕。
联军见温宁现身，顿时沸腾起来。
“是鬼将军！”
“杀了他！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别让他跑了！”
箭矢和符箓如雨点般射向温宁，他却不躲不闪，只是缓缓举起缠满铁链的手臂。就在这时，他链环上的护魂铃忽然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的喊杀声，落在每个人耳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射向他的怨气符箓，在靠近三尺之内时，竟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纷纷散落；箭矢则在半空顿了顿，箭头忽然转向，擦着他的身体钉在地上。
“怎么回事？”联军中有人惊呼。
温宁自己也愣住了，低头看向护魂铃，艾草的清香混着淡淡的功德气飘出——那是林晚教他的法子，说“怨气怕生魂，更怕带着活气的东西”，让他在铃里塞些新鲜草木，或许能压一压身上的戾气。他试了无数种草木，只有这株从新生谷药圃采的艾草，能让铃铛发出声音。
“他在耍妖术！”金光瑶在阵后喊道，“结阵！用缚仙索！”
联军再次扑上，温宁却忽然动了。他铁链一甩，不是攻击，而是卷住旁边一根断裂的木柱，猛地掷向侧面——那里有个金氏修士正偷偷绕后，想放火烧谷。木柱精准地砸在那人脚边，惊得他摔了个跟头。
“只护谷，不伤人。”温宁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又像是在对那些怨灵说。他链环上的护魂铃又响了，这次声音更清晰些，周围的怨气竟像退潮般往后缩了缩。
林晚在木墙上看得清楚，温宁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就冒出一点新绿——那是新生谷的草木之气，正顺着他的脚印往外蔓延，与护魂铃的声音相和，形成了一道奇特的屏障。
“他在净化怨气！”蓝曦臣忽然开口，琴穗轻颤，“他身上有功德气。”
聂明玦皱眉看着温宁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被护魂铃震退的怨气，握着霸下的手缓缓松开。
温宁停下脚步，站在谷门前，铁链在身侧围成一圈，像一道沉默的墙。他没说一句话，只是望着联军，护魂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声响。
联军的攻势渐渐缓了，有些人开始犹豫——他们杀温宁，是因为他是“鬼将军”，可眼前的人，拖着铁链却不伤人，身上的戾气竟比许多仙门修士还淡。
“愣着干什么！”金光瑶在阵后怒吼，“他是在拖延时间！上！”
就在这时，新生谷里传来孩童的哭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挤到木墙边，是之前被温宁救过的流民阿桂，她哭着喊道：“别杀他！是他救了我儿子！那天我儿子被怨气缠上，是他用铁链把怨气引走的！”
又有几个流民跟着喊道：
“他还帮我们挖井！”
“我爹的腿是他找的草药！”
“他夜里还会去守谷仓，怕有人偷粮食！”
这些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联军中漾开圈圈涟漪。是啊，他们喊着“替天行道”，可眼前这个人，正在守护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而他们，却要踏平这片刚长出庄稼的土地。
温宁依旧站在那里，护魂铃的声音混着流民的哭喊，竟压过了联军的怒喝。他链环上的艾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像一株在石缝里挣扎生长的草。
林晚忽然明白，温宁找到的“用处”，不是杀人，也不是赎罪，而是“站着”——站在谷门前，站在怨与善的中间，让那些喊着“正义”的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活气”。
联军的阵脚松动了，不少人垂下了武器。金光瑶在阵后气得脸色铁青，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总不能说“救人流民也是罪”。
温宁低头看了看护魂铃，又抬头望向新生谷深处，那里的药圃里，他种的艾草正在风中摇晃。他忽然轻轻笑了笑，极淡，却真实存在。
护魂铃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清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