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半,程闻溪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他向来是个把责任感刻进骨子里的人,即便早已定下出行的行程,也不愿让等候的顾客多等片刻。几位熟客倒是体谅,纷纷说晚些无妨,他们平日里本就熬到一两点才休息。正因如此,程闻溪这晚忙得脚不沾地,指尖被染发剂浸得发僵,后背的工装早已被汗水濡湿一片,直到送走最后两位做完头发的顾客,才得以跨上小电驴往家赶。
一进家门,程闻溪便径直冲进洗手间,迫不及待地拧开水龙头,将水温调到最高。即便全程戴着手套,双手和脸颊在冬夜的寒风里也早已冻得近乎失去知觉,尤其是那裹挟着海腥味的风,带着北方内陆人难以想象的阴冷潮湿,刮在身上仿佛能穿透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透心的凉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简单地刷牙洗脸后,他实在没了多余的力气,只想赶紧钻进被窝补觉。把手机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躺进了暖和的被子里。可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行程太过期待,又或是连日劳累后的神经紧绷,他竟是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六点多,天刚蒙蒙亮,程闻溪便早早起身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繁杂的物件,手机、身份证、提前备好的现金和银行卡,连同微信钱包里的零钱,这些便是出行必备的财物。再装上一件厚实的外套、两三套换洗的衣物和袜子,还有一个随身的水杯,全部塞进一只不算太大的背包里——这便是他此行的全部家当了。
大约八点多,手机屏幕亮起,是凌蕾发来的消息,说山哥会过来接他一起去机场。
“不用那么麻烦吧?山哥又不去,我自己坐公交去机场就行。”程闻溪指尖快速敲击屏幕,发出这条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凌蕾的回复就秒速传来,是一条语音,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熟稔,尾音还轻轻扬了一下:“行了行了,我们都安排好了,你别管,就在家等着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程闻溪只好乖乖听话。等待的间隙他也没闲着,先是拿起扫帚把家里的地仔细扫了一遍,又换上拖把拖得干干净净,接着在厨房里煮了几个鸡蛋,随后下楼买了几个热乎的饼子,算是他和父母的早餐。父亲吃完早餐,便拿起工具准备出门忙碌,作为一名家装工人,程父向来奔波不停,他没有电动车,平日里全靠一辆老旧的二八大杠代步,车把上还挂着昨晚没来得及取下的工具袋,链条转动时发出“吱呀”的旧响,匆匆叮嘱了儿子几句便骑车离开了。母亲则拉着程闻溪的手反复叮嘱,让他路上一定要小心,说完也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作为环卫工人,她今天本应早就到岗,全是因为儿子要出门,才特意耽搁到现在。
终于,一直安静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短暂的铃声,又迅速被挂断——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说明接他的人已经到了。程闻溪抓起背包快步下楼,走到小区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显眼的黑色大G。
“程闻溪,快上来!”车窗摇下,山哥探出头,眼角的笑纹挤在一起,透着爽朗的笑意朝他喊道。
程闻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后座上坐着赵梓和凌蕾。山哥笑着递过来一瓶苏打水:“喝点水,路上还得一会儿。”说完便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程闻溪挠了挠头,在心里默默数了一遍此行的出行名单:张淼、林宇航、张丽娅、陈煦阳、赵梓、凌蕾,再加上自己,一共七个人。剩下的那两对,想必也已经开着车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他正想着,就听到后座的凌蕾开口问道:“山哥,我们走了,你善后的事情确定能处理好吗?”
山哥目视前方,专心地转动着方向盘,语气笃定地回答:“放心,绝对办得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