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幻灭感的沉重打击下,一部分主张忠孝道义的士人们开始沉默。他们或许是既得利益链条上的一环,或许只是畏惧家族性命遭受牵连而不敢发声反对。但无论如何,这种沉默本身,就意味着士人气节的消磨与凋零。”
“过去被社会高高捧起的“仁、义、礼、智、信、忠、廉、耻”,此刻仿佛化作了无数回旋镖,狠狠地抽打在他们自己的脸上,带来火辣辣的羞耻与刺痛。”
【“司马氏政权面临深刻的合法性危机。当一个政权连最基本的政治伦理都践踏,它如何要求臣民效忠?这是所有靠不正当手段上位者都要面对的问题。”】
【“这体现了价值观一致性的重要性。当组织的核心行动与公开宣扬的价值观严重背离时,成员就会产生认知失调,要么离开,要么变得虚伪,要么像魏晋士人这样用扭曲的方式反抗。”】
【“中国历史上每个大一统王朝灭亡后,继起者往往要花很大力气重建政治伦理。司马氏直接摧毁了伦理底线,其恶劣影响持续数百年。这实际上是一种集体性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士人们经历了价值观的彻底崩塌,那种幻灭感和无力感,需要代际才能修复。”】
【“这对现代企业也是警示:如果老板说一套做一套,员工要么逢迎拍马,要么消极抵抗,最终损害的是整个组织的健康。”】
【“氏族门阀官僚时代多着呢,乱成西晋那样也是少有。根子还在司马家身上,两汉数百年时间,儒家体系已经深入人心。汉末大乱,曹操迎回献帝后势力飞速增长就足见儒家体系在世人和百姓心里的地位,司马家当街弑帝算是把皇帝的神圣性砸了,整个体系的根基没了又没有新的理论支撑,士人开始混乱,寄托于山水,酒,五石散。”】
春秋时期,孔子周游列国,在陈蔡交界处被两国大夫围困绝粮,此时他们苦中作乐。
子贡见夫子忧心忡忡,便问:“夫子,若见司马氏弑君之行,当如何自处?”
孔子望着远方,长叹一声:“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乃明哲保身之道。然……”
颜回忍不住插话,语气激愤:“然其行径,已非无道可形容!当街弑君,屠戮忠良,直是率兽食人!礼义廉耻,荡然无存!”
孔子默然良久,眼中含悲,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吾从周,因其制礼作乐,以仁义为本。若礼乐崩坏至此,呜呼!吾不欲观之矣!……上无文武,下有定哀。吁嗟麟兮,孰为来哉。”
……
“于是,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自我放逐开始在士林中蔓延,士人们开始追求一种无意识的自毁行为,尤其是在西晋初年。许多士人在情感上无法接受,他们认为自己不应该沉默,甚至不应该活着,认为这是一种背叛,自己甚至不配活着;但是理性上他们却又只能对司马家卑躬屈膝,以保全自身的家族性命,这种矛盾的想法,左右脑互搏的行为让士人们开始自发的将之前坚持的一切尽数毁弃。”
“他们通过离经叛道、装疯卖傻,将自己狠狠地打落尘埃,以惩罚自己这个苟且偷生的贼人虫豸。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在精神上获得一丝扭曲的救赎。正是在这种普遍的社会心理背景下,五石散这种在今人看来无异于标准毒品的东西,恰逢其时地成为了士人们用以自毁和宣泄内心苦闷的绝佳工具。”
【“嬉皮士运动也是差不多背景,战争泥滩加国内麦卡锡主义搞的文化界风声鹤唳。”】
【“这是在极端境遇下对存在意义的绝望追寻。当外部价值体系崩塌,他们通过自我放逐来确认“我”还在,哪怕是以毁灭的方式。这是一种“自我妨碍”策略。通过主动毁掉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名誉、健康),来避免面对“我本可以”的心理痛苦——既然我已经是个废物,就不用为不作为而愧疚了。”】
【“将对外部压迫者的仇恨转向自身,是典型的抑郁心理机制。那个“苟且偷生的贼人虫豸”的自我指责,其实是把对司马氏的愤怒内化了。这不是个人心理问题,而是集体文化创伤。整个士人阶层经历了信仰体系的崩溃,这种创伤需要几代人才能愈合。”】
【“这五石散的风靡过程,不说是和毒品一模一样吧。也是所差无几。”】
【“是的,美国上世纪60-70年代,因为和苏联争霸进入防守期,在越南战争的惨烈失败下,西方的有志之士开始寻找美国的救赎之路,英国首先开始了朋克运动,大批年轻人走上街头,试图改变满目疮痍的世界。但很可惜,青年的满腔热血被政府的枪炮压制,革命由盛转衰。这时候毒品开始泛滥。因为英美有很严重的限酒令,但对毒品却是放开的。”】
【“欧洲算是最早开始禁毒的,原因有点让人忍俊不禁。一鸦之后我大清面对倾销的选择是发展本土产业扭转贸易逆差,没几年就反过来成为全球最大鼠片生产国最大出口国,连带烟枪这种相关产业创新产品更是花样层出畅销不断,也是间接导致了二鸦的爆发原因之一,但依旧无法挽回整个欧陆无论富贵贫贱瘾君子遍地的现状。”
“甚至于世界上最早的大毒枭就是在英国的华人,烟馆直接开到伦敦里,到二十世纪初列强算是都实在忍不了了,先后开始禁烟。然而整个二十世纪更是生物化学的纪元,一个新研发的药物投入生产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神秘隐藏小模式,禁令签署的速度还不一定有新毒品诞生的快。”】
北宋时期,苏轼在黄州与友人黄庭坚泛舟赤壁:
黄庭坚看着江上明月,忽然问道:“子瞻观魏晋士人那般自轻自毁,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