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黑云压城。
萧辰一袭青衫,独立于东城门楼之上,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天际尽头,烟尘滚滚,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黑甲兵士如潮水般涌来,旌旗招展处,赫然是狰狞的狼头图案。
天狼魔宗。
三日之内,这座屹立千年的天凤皇朝都城,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终于还是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萧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能无声无息接近他十步之内的人,整座皇城不超过三个,而此刻会来城楼的,只有一人。
七公主,姬明月。
她今日穿着素雅的宫装,外罩一件银丝绣凤的披风,发髻高挽,仅插一支白玉簪。若非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忧色,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你的九天玄凰体,近来可有异常?”萧辰忽然问道。
姬明月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每日子时,丹田如焚,气血翻涌,似有凤鸣之音在神魂中回荡。”
萧辰目光微凝:“看来距彻底觉醒,不足七日了。”
他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女子。二十二岁的年纪,却已背负了整个皇朝的命运。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坚韧。
“殿下可知,天狼魔宗为何偏偏选在此时围城?”
姬明月蹙眉:“因为他们得知父皇闭关冲击境界,皇朝内部空虚?”
萧辰摇头,伸手指向远方的军阵:“你看他们布阵的方位——东南巽位驻军三万,西北乾位伏兵两万,正南离位陈列五万主力。这并非寻常围城阵势,而是‘锁凰吞天阵’的变种。”
他语气平淡,却让姬明月骤然变色。
“锁凰阵?莫非他们...”
“正是为你而来。”萧辰打断道,“九天玄凰体一旦觉醒,其血脉之力足以让卡在境界瓶颈的修士突破关隘。天狼魔宗宗主狼煞天困在圣主境巅峰已百年,看来他是想借你的玄凰血脉,一举突破至准帝境。”
姬明月指尖微微颤抖,但很快恢复镇定:“所以这场围城,真正的杀招并非城外的十万大军,而是隐藏在暗处,等待我玄凰体觉醒的那一刻?”
“不错。”萧辰眼中掠过一丝赞许,“狼煞天必然已至皇城附近,只是隐匿不出,等待时机。至于这些军队,不过是障眼法,兼之负责在玄凰体觉醒时布阵封锁天地,防止血脉之力外泄。”
就在这时,城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俯身望去,只见一队黑衣骑士自天狼魔宗军阵中冲出,直至城墙一箭之地方才勒马。为首者仰头长啸,声如狼嚎:
“天凤皇朝听着!限尔等三日之内,开城投降,献上姬明月公主!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话音未落,城头守军哗然,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
姬明月面色一白,随即涌上怒色:“狂妄!”
萧辰却按住她欲挥下的手臂:“且慢。”
他目光落在那些黑衣骑士身上,瞳孔微微收缩:“你看他们的眼睛。”
姬明月凝神望去,只见那些骑士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气,行动间略显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这是...幽冥傀儡术?”她倒吸一口凉气,“天狼魔宗竟与幽冥殿勾结?”
“恐怕不止是勾结。”萧辰语气转冷,“若我所料不差,这些根本不是天狼魔宗的人,而是幽冥殿精锐伪装而成。真正的天狼魔宗主力,应当藏在更隐蔽的地方,等待锁凰阵发动的那一刻。”
他话音方落,城下异变突生!
那名为首的黑衣骑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化作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从马背上栽落。
其余骑士同样如此,短短数息之间,十余骑尽数化作干尸,倒地不起。
城头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守军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不少人面露恐惧之色,连连后退。
姬明月也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向萧辰靠近半步:“这是...”
“灭口。”萧辰淡淡道,“幽冥殿行事向来如此,这些棋子用完后自然要清理干净,不留痕迹。”
他目光扫过城下那些干尸,语气凝重了几分:“看来幽冥老祖对此事志在必得,连麾下精锐都舍得这般消耗。”
姬明月闻言,忧色更重:“若真是幽冥老祖插手,恐怕...”
“无妨。”萧辰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幽冥老祖虽强,却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转向姬明月,忽然问道:“殿下可还记得三日前,我向你借走的轮回镜?”
姬明月一怔,点了点头:“那面镜子是母妃遗物,据说能照见前世今生,但我从未能催动它分毫。你要它何用?”
萧辰从袖中取出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朦胧,似有雾气流转,镜缘刻着玄奥的符文,隐隐散发出时空波动。
“因为这面镜子,本就是我前世之物。”萧辰轻抚镜面,眼中掠过一丝追忆,“它真正的名字,不叫轮回镜,而是‘时空之钥’。”
姬明月美眸睁大:“你前世之物?那你...”
“此事稍后再细说。”萧辰打断她,将镜子对准城下那些干尸,“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幽冥老祖的藏身之处。”
他指尖在镜面上划过,一缕璀璨的金芒没入镜中。霎时间,镜面雾气翻涌,浮现出模糊的景象——
那些黑衣骑士在出发前,曾在一处阴暗的山谷中集结。山谷深处,隐约可见一个黑袍人负手而立,周身黑气缭绕,看不清面容。
景象一闪即逝,镜子很快恢复原状。
萧辰收起轮回镜,脸色略显苍白,显然催动此镜对他消耗不小。
“如何?”姬明月急切问道。
“看到了一个地方。”萧辰望向皇城西北方向,“距此三百里,有一处名为黑风谷的地方,应当是幽冥殿的一个据点。”
他停顿片刻,又道:“不过那是三日前的情景,如今幽冥老祖必然已经离开,藏在更隐蔽的地方。”
姬明月若有所思:“所以当务之急,是加强城防,防止内部被渗透。同时...要在我玄凰体觉醒之前,找出幽冥老祖的真正藏身之处?”
萧辰颔首:“正是。锁凰阵需要在你血脉觉醒最强烈的时刻发动,届时天地异象,灵气汇聚,布阵者必须身在皇城之内,才能精准捕捉那一缕玄凰本源。”
他目光扫过皇城:“所以我断定,幽冥老祖此刻...就藏在城中某处。”
姬明月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个圣主境巅峰的魔头,竟然就潜伏在皇城之内,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那我们该如何找出他?”
萧辰望向皇宫方向:“首先,要确保皇城大阵万无一失。天凤皇朝的九天御凤阵传承自上古,若能完全开启,足以抵挡准帝境以下的任何攻击。”
“但开启大阵需要皇室血脉为主导,如今父皇闭关,只有我能...”姬明月话说一半,忽然脸色微变,“不好!今早阵法师来报,说大阵最近有些异常波动,我还以为是因围城所致...”
萧辰眼神一凝:“带我去阵眼看看。”
片刻后,皇城地底深处。
一座巨大的水晶穹顶之下,九根凤凰石柱环绕着一颗璀璨的明珠。那明珠约有磨盘大小,悬浮在半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与整个皇城的地脉相连。
这便是九天御凤阵的核心阵眼。
此刻,明珠的光芒明显有些黯淡,不时闪烁一下,如同风中残烛。
姬明月脸色难看:“果然出了问题!昨日我来巡视时,尚且正常。”
萧辰绕着阵眼走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西北角的一根凤凰石柱上。那石柱底部,赫然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是内鬼所为。”萧辰语气肯定,“这道裂痕是由内而外震开的,应该是有人从内部输入了一道暗劲,缓慢破坏阵基结构。若非发现得早,三五日后,此阵必破。”
姬明月又惊又怒:“是谁?镇守阵眼的都是世代效忠皇室的老人,怎么可能...”
“在足够大的利益或威胁面前,忠诚不堪一击。”萧辰淡淡道,“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修复阵眼。”
他伸出右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淡金色的光芒,轻轻点在那道裂痕上。金光没入石柱,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姬明月看得目瞪口呆。九天御凤阵的阵基乃是用九天玄铁所铸,便是圣主境强者也难以损伤分毫,萧辰竟然能徒手修复?
这个男人,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就在这时,阵眼明珠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一道模糊的景象在光晕中一闪而过——
一个黑袍人站在皇宫藏书阁顶层,手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在他脚下,一道暗红色的法阵正在缓缓成型。
“那是...血影传送阵?”姬明月失声惊呼,“有人在皇宫内部布置传送阵,想要接应外界强者直接入宫!”
景象一闪即逝,但两人都看得分明。
萧辰收回手,阵眼已恢复如初,明珠重新散发出稳定的光晕。
“看来,我们的敌人比想象中还要迫不及待。”他语气依旧平静,但眼中已有了冷冽的杀意,“殿下,是时候清理一下皇宫里的老鼠了。”
姬明月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然之色:“我带你去藏书阁。”
萧辰却摇头:“不必。对方既然敢在藏书阁布阵,必然有所倚仗,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他略作沉吟,道:“当务之急有两件事:第一,你以公主名义下令,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第二,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喜欢在皇宫屋顶喝酒的老乞丐。”萧辰嘴角微扬,“他应该知道不少有趣的事情。”
姬明月一怔:“你说的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邋遢老人?宫卫赶过他几次,但他总是莫名其妙又出现...”
“因为他才是这座皇城最厉害的守护者之一。”萧辰望向远方,语气意味深长,“天机阁主,诸葛不明。”
姬明月彻底愣住了。
那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乞丐,竟然是神秘莫测的天机阁主?
萧辰却没有再多解释,转身向出口走去:“阵眼已暂时稳定,但只能维持三日。三日之内,我们必须找出幽冥老祖的藏身之处,破坏他的计划。”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姬明月,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殿下,你相信轮回吗?”
姬明月一怔,尚未回答,萧辰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若是信,便想一想近日可曾做过什么奇怪的梦。比如...梦见一场惊天大战,梦见一个白衣男子血洒长空。”
姬明月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她的确连续三夜梦见同样的场景:九天之上,一个白衣男子独战群魔,最终被一柄黑色长枪贯穿胸膛,血洒长空。而每次梦到最后,她都会听见一声凄厉的凤鸣,仿佛源自她的灵魂深处...
“他怎么会知道?”姬明月望着萧辰远去的背影,美眸中满是震惊与困惑。
城外,天狼魔宗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如同野兽的咆哮,预示着风暴将至。
皇城内外,暗流涌动。
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