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瀑，狠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萧家西院一间偏僻的厢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凝重的面孔。
床榻上，年仅十七岁的萧战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如丝。他裸露的胸膛上，一道诡异的黑线正从心口处向上蔓延，已经越过了锁骨，直逼咽喉。
“辰哥…我…”萧战艰难地张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是不是…要死了？”
坐在床边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岁年纪，面容俊朗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萧战心脉处，一缕若有若无的金芒在指尖流转。
“别说话。”萧辰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稳住心神，引导我渡入的真气护住心脉。”
话虽如此，萧辰的心却在下沉。
蚀魂蛊毒。
这种早已失传的上古邪术，竟然出现在一个边陲小城的少年身上。更麻烦的是，毒素已经侵入心脉，寻常手段根本无力回天。
千年前，他身为横压一个时代的玄帝，一念动天地，一掌覆山河。什么蚀魂蛊毒，弹指可灭。
可现在…
萧辰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自我封印重生后，他的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如今不过是灵海境巅峰。许多通天手段，受限于修为，根本无法施展。
“呃啊！”
萧战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那道黑线猛地向上窜了一寸，几乎触及下颌。
萧辰眼神一厉，双指并拢，快如闪电般点向萧战胸前七大要穴。每一指落下，都有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芒没入体内。
帝级真气！
这是他目前能动用的，最本源的力量。每用一分，就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恢复。但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金光入体，萧战抽搐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痛苦之色也稍减几分。但萧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帝级真气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那蛊毒诡异无比，竟能吞噬他的真气壮大自身！
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天，就算帝级真气也护不住萧战的心脉。
必须找到解毒之法。
“辰哥…”萧战虚弱地睁开眼，声音细若游丝，“别管我了…这毒，古怪…”
“闭嘴。”萧辰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我既然答应二叔照顾你，就不会让你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暴雨倾盆，整个青叶城都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千年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蚀魂蛊毒，乃幽冥殿秘传，专噬神魂，毁人道基。中者初期毫无症状，一旦发作，三日必亡。
解毒之法…
萧辰闭上眼睛，庞大的神念如潮水般铺开，搜寻着千年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
有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芒。
《万毒源典》中有载：蚀魂蛊毒，需以至阳至刚之力辅以万毒之源，方可逼出。
至阳至刚之力，他尚有几分帝炎本源可用。但万毒之源…
萧辰的目光投向城南方向。如果没记错，千年前他曾游历至此，在那片贫民窟中感应到过一丝奇异的气息。
当时只当是错觉，如今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等我回来。”萧辰转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放在萧战枕边，“若有变故，捏碎它。”
玉符上刻着复杂的纹路，隐隐有金光流动。这是他以本命精血炼制的护身符，可在危急时刻保萧战一命。
萧战想要说什么，却被萧辰一个眼神制止。
“相信我。”
短短三个字，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萧战艰难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推开门，风雨扑面而来。
萧辰一步踏出，周身三尺内仿佛有无形屏障，雨水不能近身。
夜色中的青叶城寂静无声，只有雨点敲击瓦片的声音连绵不绝。
城南贫民窟是青叶城最混乱的地方，三教九流混杂，盗匪乞丐横行。平日里就连城主府的卫兵都不愿轻易踏足。
萧辰的身影在雨中穿梭，快如鬼魅。不过半炷香时间，已经站在了贫民窟的入口处。
一股混合着垃圾腐臭和劣质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与雨水的清新形成鲜明对比。
巷子深处隐约传来打斗声和哭喊声，但在暴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
萧辰面无表情，迈步走入。
根据记忆，那股奇异的气息应该在贫民窟最深处的一条死胡同里。千年过去，不知是否还在。
巷道狭窄而泥泞，两旁是用破木板和油布搭成的窝棚。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屋檐下，看到萧辰经过，眼中露出警惕的光芒。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脏乱。污水横流，老鼠肆无忌惮地穿梭其间。
“站住！”
突然，三个彪形大汉从拐角处闪出，挡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刀疤脸，手里拎着一根包铁木棍，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萧辰。
“这位公子，深更半夜的，来我们这穷地方有何贵干啊？”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萧辰脚步未停，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般。
“嘿！找死！”刀疤脸见状大怒，抡起木棍就砸了过来。
另外两人也同时出手，封死了萧辰的退路。
看得出来，这几人都是练家子，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了。
可惜，他们选错了对象。
萧辰甚至没有抬手，只是淡淡地瞥了三人一眼。
“滚。”
一个字吐出，仿佛带着千钧重压。三人如遭重击，齐齐倒飞出去，撞在两侧的窝棚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刀疤脸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真气涣散，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惊恐地看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萧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向深处走去。
越往里，那股奇异的气息越发清晰。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味道。
终于，他在一堵破败的土墙前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
土墙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但萧辰能感觉到，墙后有着特殊的灵力波动。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墙面。指尖金光一闪而逝。
“嗡——”
土墙发出轻微的震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又迅速隐去。
果然有禁制。
萧辰若有所思。这禁制的手法颇为古老，至少是数千年前的布置。看来这贫民窟中，藏着不小的秘密。
他闭上眼，神念如丝般探出，仔细感知着禁制的结构。
复杂，精妙，甚至带着几分帝级阵法的韵味。布置此地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突然，萧辰猛地睁开眼，看向巷子尽头的一个角落。
“看了这么久，不出来见见吗？”
雨声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那是个老乞丐，头发花白杂乱，衣衫破烂不堪，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但令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与邋遢的外表格格不入。
“年轻人，好敏锐的感知。”老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不过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回去吧。”
萧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老乞丐，不简单。虽然外表落魄，但周身气息圆融内敛，竟连他都看不出深浅。
“我来找东西。”萧辰淡淡道。
“找什么？”老乞丐歪着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这破地方，除了垃圾就是乞丐，能有什么好东西？”
“万毒之源。”
四个字出口，老乞丐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虽然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浑浊的模样。
“什么万毒之源？老头子我没听说过。”他摆摆手，“快走吧，雨大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淋。”
萧辰不为所动：“或者，天机老人。”
这一次，老乞丐彻底沉默了。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流下，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浑浊，只有看透世事的清明。
“千年了，终于有人找到这里了。”他轻叹一声，“跟我来吧。”
老乞丐转身走向土墙，手中木棍轻轻一点。墙面波纹荡漾，竟然显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
“进去之后，莫要多看，莫要多问。”老乞丐回头看了萧辰一眼，“找到你要的东西就离开，那里的因果，你承受不起。”
萧辰微微挑眉。
因果？这世上，还有什么因果是他玄帝承受不起的？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迈步走入光门。
就在身影消失的刹那，老乞丐突然低声自语：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乱了，这天机彻底乱了…”
光门荡漾，很快恢复了土墙的模样。
雨更大了，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干净。
巷子尽头，只余一个老乞丐拄杖而立，望着电闪雷鸣的夜空，眼中倒映着万千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