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廊的震荡愈加剧烈,如同被搅动的沸水。那些被程实强行贴上“喜剧”标签的光球,在规则冲突下彻底失控,相互疯狂碰撞、挤压、炸裂!无数蕴含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记忆碎片,失去了光球外壳的束缚,化作最锋利的精神刀刃,混合着混乱的规则乱流,如同暴风雨般向狭窄能量路径上的众人席卷而来!
“防御!”林七夜厉喝,强忍着先前葬礼幻象带来的精神不适,刀光在身前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试图斩碎靠近的记忆碎片。然而,这些碎片无形无质,却又直击灵魂,物理刀光的效果微乎其微。
迦蓝的净化箭矢射出,箭矢化作一片柔和的光幕,勉强抵挡了一部分碎片的冲击,但光幕迅速黯淡,显然无法持久。
沈青竹闷哼一声,似乎被一道充满绝望情绪的记忆碎片擦过,脸色瞬间白了一下,眼神出现刹那的恍惚。
百里胖胖更是手忙脚乱,精神力场摇摇欲坠。
安卿鱼快速操作仪器,撑起一个临时的小型认知屏障,但屏障在狂暴的记忆碎片洪流中如同风中残烛,岌岌可危。
最致命的是,这些碎片并非纯粹的伤害,它们携带着原主人的情感与意念。被击中者不仅精神受创,还会被强行塞入各种杂乱无章、扭曲破碎的记忆画面和情绪,如同被拖入无数场他人的噩梦,意识有被冲散的风险!
程实首当其冲。他本就因为大规模篡改规则而精神透支,左脸的荆棘纹路更是蠢蠢欲动。此刻,无数记忆碎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向他这个“规则扰动”的源头!
他看到刀光剑影的战场,感受濒死的恐惧;他看到温馨的家庭聚餐,下一秒却变成毒药与背叛的冰冷;他看到崇高的理想,随即是理想崩塌的绝望……无数他人的悲喜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昏厥。
不行!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这些记忆碎片淹没、同化,变成浑浑噩噩的疯子!
必须让这些碎片……“无害化”!
他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在又一片夹杂着癫狂笑声的记忆碎片即将刺入他眉心的刹那,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力量,将【谎言成真】的效力,不顾一切地铺洒开来,目标锁定周围所有飞溅的记忆碎片!
这一次,欺诈的对象极其明确,概念也极其“单纯”!
他嘶声喊道,声音在碎片尖啸中几乎被淹没:
“这些……”
“不是刀子……不是噩梦……”
“是肥皂泡!”
“无害的……肥皂泡!”
“一碰就破……五颜六色……还挺好看!”
能力如同最后一搏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
奇迹般地,那漫天激射、散发着危险光芒的记忆碎片,在接触到这层“谎言”规则的瞬间,形态真的发生了剧变!
锋利的边缘瞬间变得圆润,危险的光芒化作彩虹般的肥皂泡色泽,飞行的轨迹也从凌厉的直线变成了飘飘悠悠、慢吞吞的弧线。
真的如同被吹出来的、脆弱而美丽的肥皂泡!
一个“肥皂泡”慢悠悠地撞在林七夜的刀锋上,“啵”的一声轻响,破碎,只留下一点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
另一个“肥皂泡”飘到迦蓝面前,被她下意识地吹了口气,晃晃悠悠地飞向了通道深处。
更多的“肥皂泡”在路径上空飘飘荡荡,反射着周围混沌的光彩,将原本杀气腾腾、精神污染的记忆回廊,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儿童吹泡泡现场?
致命的危机,竟然真的以这种荒诞到极点的方式,被暂时“化解”了。
众人惊愕地看着周围飘荡的、无害的“肥皂泡”,又看向瘫坐在地上、几乎虚脱的程实。
程实低着头,双手死死按着太阳穴,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强行将如此多、如此危险的“记忆碎片”在概念上扭曲成“无害肥皂泡”,对他精神的透支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脑袋里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的剧痛。
更麻烦的是,左脸的荆棘纹路似乎也受到了这次极限操作的影响,吞噬精神力的速度隐隐有加快的趋势,像是在趁机掠夺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
“咳咳……”他咳了几声,感觉喉咙里都有股铁锈味,“效果……还行吧?”
他试图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比哭还难看。
“就是……”
“这‘泡泡浴’……”
“有点……费脑子……”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晃,向前栽倒。
迦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发现他额头滚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是强撑着没有昏过去。
“通道……要撑不住了……”安卿鱼忽然急声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虽然记忆碎片被暂时“无害化”了,但整个记忆回廊的规则结构因为程实连续的粗暴干涉,已经变得极其不稳定。脚下的能量路径开始明灭不定,边缘处甚至开始崩解消散。两侧那无穷无尽的光球海洋,虽然暂时安静,但内部能量的躁动愈发明显,仿佛随时会引发更大的爆发。
“必须立刻找到出口!”林七夜当机立断,目光扫视前方。在飘荡的“肥皂泡”和明灭的路径光芒映照下,他隐约看到,在通道极远处,似乎有一个相对稳固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节点”。
“那边!走!”
小队不再犹豫,林七夜和沈青竹在前开路,迦蓝和安卿鱼架着半昏迷的程实,百里胖胖断后,朝着那个隐约的“节点”全力冲刺。
身后,记忆回廊的崩坏在加速,路径寸寸断裂,光球的光芒逐渐被混乱的黑暗吞噬。
前方,那“节点”的轮廓在视野中渐渐清晰。
似乎是一栋建筑的轮廓?
一座……破败的石头小屋?
当小队终于狼狈不堪地冲过最后一段即将消散的路径,踏入那相对稳定的“节点”范围时,身后那庞大的记忆回廊,彻底被翻涌的混沌与黑暗淹没,只传来一声悠远而沉闷的、仿佛无数叹息汇聚的轰鸣。
他们站在了一片相对而言坚实的灰黑色土地上,面前,是一座孤零零的、仿佛随时会倒塌的破旧石屋。
石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歪斜的木门,门口挂着一盏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像是用骨头制成的灯笼。
门楣上,刻着几个模糊的、仿佛用指甲抠出来的字:
【守墓人小屋】。
疲惫欲死的小队成员,还未来得及喘匀一口气,石屋那歪斜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缓缓向内打开了。
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黑暗,从门内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