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周国公府渐渐沉寂下来。
白日里的喧嚣与晚间的牌局嬉闹散去，只余下夏虫的鸣叫与拂过庭院的微风。
李寻欢在自己的书房内，对着一盏孤灯，手中把玩着一颗温润的天香豆蔻，眉头微锁。
他在推演明日为长孙皇后和晋阳公主炼药祛病的具体步骤，虽然长生诀和天香豆蔻足以保证成功，但事关他在这个时代最在乎的几人之一，他不敢有丝毫马虎。
就在他心神沉浸之际，一阵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幽香，伴随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热意，悄然弥漫在书房内。
李寻欢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意，头也不抬，轻声道：“长夜漫漫，焰灵姬姑娘不去安寝，莫非还想来找本国公再战三百回合‘斗地主’？先说好，自己造牌可不行。”
“咯咯咯……”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从窗口传来。只见焰灵姬不知何时已斜倚在窗棂上，火红的裙裳在月光下宛如盛放的彼岸花，她单手托腮，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国公爷还在心疼那局牌呢？真是小气~人家这次来，可不是为了玩牌。”
“哦？”
李寻欢终于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来探讨武学，或者……欣赏月色吧？”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焰灵姬身形一晃，如同没有骨头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书桌前，纤纤玉指掠过桌面，带起一丝暖风。
她俯下身，领口处的风光若隐若现，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寻欢：“月色哪有国公爷好看？人家是来……讨债的。”
“讨债？”
李寻欢挑眉，“本国公何时欠了姑娘的债？”
“牌场上，你可是亲口答应，若是让我赢了，牌场下便任我处置呢~”
焰灵姬凑得更近，吐气如兰，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虽然最后是雪女妹妹‘技高一筹’，但人家不管，你当时没有立刻拒绝，便是默认了！”
李寻欢被她这强词夺理逗笑了：“姑娘这算盘打得，我在西域都听见了。此等‘债务’，于法无据，于理不合，本国公概不承认。”
“法？理？”
焰灵姬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一圈细微的火星在她指尖与衣料接触处一闪而逝，带着灼热的温度，“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想，与不想。”
她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少了些许平日的戏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执着：“李寻欢，在西域大漠，你毫不犹豫将最后一口水递给我时；甚至就在刚才，你明明被我们联手‘欺负’，却依旧纵容着所有人的小性子时……你就该知道，我焰灵姬认定的人，跑不掉。”
李寻欢心中一动，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焰，那不仅仅是功法的显化，更是她炽烈情感的映射。
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轻叹一声：“焰灵姬，你当知我……”
“我知道！”
焰灵姬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我知道你心里有长乐公主的温柔，有武媚娘的聪慧，或许还有雪女的清冷，弄玉的恬静。但我焰灵姬，就是焰灵姬！我不会学她们的温柔，也不会掩饰我的渴望。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这团火，能温暖你，也能……烧着你。”
她话音未落，指尖骤然迸发出一簇小小的、却凝练无比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上李寻欢的衣襟，却没有灼烧布料，只是带来一种滚烫的触感，仿佛直接烙印在皮肤上。
李寻欢没有运功抵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如同火焰般美丽而危险的女子。
他感受到她话语中的真诚与决绝，也明白她这份不顾一切的勇气何等珍贵。
“玩火，”李寻欢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可是会自焚的。”
“那便一起烧成灰烬好了。”
焰灵姬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红唇勾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总好过，在一旁看着，却永远无法靠近。”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因她这番话而变得燥热起来。
那簇灵动的火焰在她指尖跳跃，映照着她绝美的脸庞和那双充满了侵略性与诱惑的眼眸。
李寻欢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没有去拂开她带着火焰的手指，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长生诀那充满生机的清凉内力缓缓流转，并非为了压制那火焰，而是如同甘泉般，温柔地包裹住那份灼热。
“本国公的府邸，可是木质结构，”他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眼神却温和了下来，“真要烧了，重建起来可是很费银子的。”
焰灵姬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与他灼热话语截然相反的清凉温润的内力，那内力并未排斥她的火焰，反而奇异地交融在一起，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她指尖的火焰摇曳了一下，渐渐平息下去。
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以及更深的情动。
她顺势向前一步，几乎贴进了李寻欢的怀里，仰着脸，呵气如兰：“那……国公爷是答应，让我这团火，留在你身边了？”
李寻欢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与热度。
他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认命：“我只是觉得，府里冬天或许不需要那么多炭火了。”
这话无异于一种默许和回应。
焰灵姬心花怒放，脸上绽放出足以令明月失色的灿烂笑容。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靠近，双臂如水蛇般环上李寻欢的脖颈，红唇主动印了上去。
这一吻，带着火焰般的炽热与不容拒绝的霸道，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李寻欢微微一怔，随即回应起来。
他并非迂腐之人，美人在怀，情意拳拳，再坐怀不乱，那就不是君子，是傻子了。
然而，就在两人气息交融，意乱情迷之际。
“咳。”
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如同冰珠落玉盘，突然从书房门外传来。
两人动作顿时一僵。
焰灵姬如同炸毛的猫儿般，瞬间从李寻欢怀里弹开，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潮，眼神却已恢复了几分警惕，望向门口。
李寻欢也是老脸一热，抬眼望去。
只见书房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隙，雪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冰蓝长裙在夜色中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
她手中端着一盏小小的青瓷炖盅，面色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只是那双澄澈的眸子，在扫过书房内略显凌乱的气氛以及焰灵姬微肿的红唇时，似乎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夜深露重，”雪女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武姐姐炖了冰糖雪梨，嘱我送来一盏，给国公爷润肺。”
她将炖盅轻轻放在门边的矮几上，目光再次扫过屋内两人，淡淡道：“看来，国公爷……并不需要。”
说完，她转身便走，裙袂飘飘，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冰雪气息，与书房内尚未散尽的旖旎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焰灵姬看着雪女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一脸尴尬的李寻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和得意，她重新凑到李寻欢耳边，用气声道：“看来，有人坐不住了呢……我的，国公爷~”
李寻欢看着门口那盏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冰糖雪梨，再感受着身边焰灵姬如火般的热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齐人之福，果然不是那么好享的。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下好了，明天怕是要下雪了……”
焰灵姬却笑得更加开心，仿佛打了一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