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尘土的腥味。木子伊背贴着冰冷潮湿的石壁，能清晰感受到墙面渗出的寒意正透过单薄的衣衫刺入肌肤。他的目光如困兽般扫视着步步紧逼的灰道成员，每一张脸上都写满被背叛的愤怒。刀疤李手中的长刀在昏暗油灯下泛着幽冷的青光，刀尖微微颤动，仿佛毒蛇吐信。
“叛徒就该有叛徒的下场！”刀疤李的声音在狭窄通道里回荡，带着血腥味的吐息几乎喷到木子伊脸上。其他成员呈半圆形围拢，手中的棍棒和砍刀在幽暗光线下划出危险的弧线。
木子伊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旧伤未愈的肋骨随着急促呼吸阵阵作痛。就在他准备做最后一搏时，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金属摩擦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又像是铁链在石壁上拖拽。
“什么鬼动静？”一个年轻成员不安地扭头，手中的砍刀微微垂下。
话音未落，整个通道突然剧烈震颤！头顶的石灰簌簌落下，在油灯光晕中形成迷蒙的尘雾。两侧的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竟开始缓缓向内合拢！
“老通道的机关！快退！”有经验的老成员失声惊呼。人群顿时炸开锅，再也顾不上围捕，惊慌失措地向后拥挤。
在这片混乱中，头顶的通风口栅栏突然脱落，一道黑影如灵猫般轻盈落下，尘埃在来人周身形成金色的光晕。子山月单膝跪地缓冲落地，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形，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手中还握着一个仍在转动的青铜机关扳手。
“走！”她抓住木子伊的手腕，触感冰凉却有力，“这机关撑不了三刻！”
但刀疤李已然反应过来，怒吼着挥刀劈来：“果然是一伙的！”子山月不躲不闪，左手一扬，一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刀疤李腕部穴位。长刀“哐当”落地，刀疤李抱着瞬间麻痹的右臂惊骇后退。
子山月环视慌乱的人群，声音清亮如剑鸣：“仔细想想！若木子伊真是叛徒，我何必启动这自毁机关？这通道塌了，受损的是谁的根基？”
众人一怔。这条地下通道连接着灰道三个重要据点和秘密仓库，若真塌陷，损失不可估量。
子山月趁势又道：“三个月前，是谁发现警方在通道内埋设监听设备？是木子伊！若他是卧底，何必多此一举？”她的目光忽转锐利，直指人群中一个矮胖男子，“钱老四，当时是你带人负责通道巡查，却让警方钻了空子。事后是木子伊替你求情，才免去帮规处置——你就这样报答他？”
钱老四顿时面红耳赤，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我、我…”
又一人突然叫道：“但那照片怎么解释？我们都看见他和条子——”
“照片？”子山月冷笑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沓照片甩出。照片如雪片般散落一地，在摇曳的油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众人低头看去，皆倒吸冷气——这些照片角度更全，清晰显示木子伊身旁还站着被反绑双手的灰道成员家属！而那个“警察”领章别反了，袖口露出灰道特有的刺青！
“这是孙莽派人做的局！”子山月声音陡然提高，“他绑了老吴的妻女，逼木子伊单独去谈判，又派人假扮警察拍照陷害！”
人群彻底哗然。被提及的老吴猛地扑到照片前，颤抖着拾起一张，突然嚎啕大哭：“是阿秀！真是阿秀！”
子山月忽然转身，一把撕开木子伊肋下染血的绷带。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新伤叠着旧伤，最深处隐约可见白骨。
“你们看看这伤口！”她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这是警方配枪造成的贯穿伤！若他是自己人，何必下这等死手？”
几个老成员露出不忍之色，有人默默收起了武器。
“休要听她蛊惑！”孙莽的心腹侯三突然尖叫，“这都是苦肉计！”
子山月目光一寒：“苦肉计？那这个呢？”她猛地扯开木子伊衣襟，露出心口一处陈年疤痕，“这一刀，是三年前替帮主挡的！当时医生说再偏半寸就救不回来了！这也是苦肉计？”
通道再次剧烈震动，一块巨石轰然落下，砸在双方之间，扬起的尘土呛得人咳嗽不止。
“通道要塌了！先出去再说！”有人惊呼。
灰道成员们开始慌乱后撤。子山月却拉住欲走的木子伊，低声道：“等等！还有件事...”
她突然抬手，一枚银针射向正在悄悄后退的侯三。侯三应声倒地，怀中“啪”地掉出一部特殊通讯器——金属外壳上警徽标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看来真正的耗子，是你啊。”子山月冷笑。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侯三面如死灰，突然咬破衣领，七窍流血而亡。
死一般的寂静中，子山月环视众人：“现在，还有人怀疑么？”
突然，通道深处传来孙莽嘶哑的怒吼，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好个木子伊！好个子山月！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
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响起，气浪裹挟着碎石扑面而来！整个通道开始疯狂崩塌，巨石如雨点般落下。
“走！”子山月拽着木子伊冲向侧面一条窄道。这条秘密通道仅容一人通过，石壁上布满青苔，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们在黑暗中狂奔，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和凄厉的惨叫。木子伊能感觉到子山月握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的步伐依然坚定。
拐过三个弯后，前方出现微弱光亮。子山月猛地推开一扇伪装成石壁的木门，两人跌进一间狭小的密室。
密室四壁都是书架，中央摆着一张斑驳的木桌，桌上油灯摇曳。子山月迅速反锁房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你...”木子伊刚开口就被打断。
“别说话。”子山月撕下衣袖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孙莽发现了我们在查他。那批走私军火的交易记录，我拿到了副本。”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展开是密密麻麻的账本。“涉及帮会半数以上头目。若曝光，灰道将彻底瓦解。”
木子伊凝视着账本上熟悉的签名，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这场陷害，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
突然，密室外传来规律的叩门声——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子山月神色一凛，快速吹灭油灯。在彻底黑暗降临前，木子伊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恐惧。
“不是我们的人。”她在黑暗中轻声说，冰凉的指尖按上他的嘴唇，“别出声。”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停留，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有人在外面上锁。
他们被囚在了自己人的密室里。
子山月的呼吸变得又轻又缓，木子伊能感觉到她另一只手在慢慢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绝对的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油香，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哼起小调，那是灰道处决叛徒时惯唱的葬歌。
木子伊突然明白了。这场围捕从来不是要找出真相，而是要确保所有知情者永远沉默。
他的手慢慢移向腰后，握住了冰冷的刀柄。黑暗中，两人背靠背站立，如同三年前在那个雨夜并肩杀出重围时一样。
葬歌还在继续，门外人似乎很有耐心。
子山月突然极轻地笑了一声，热气呵在他耳畔：“怕么？”
木子伊摇头，随即想起黑暗中她看不见，便压低声音：“和你一起，不怕。”
“好。”她的刀尖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光，“那我们就杀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身体倒地的声音。锁链哗啦作响，门被猛地拉开。
逆光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门口，手中烟杆闪着点点火星。
“两个小崽子，”苍老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笑意，“搞出这么大动静，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收拾烂摊子。”
木子伊瞳孔骤缩。这个声音他听了十年，本该在三日前重伤昏迷的灰道真正掌权人——雷爷。
油灯重新点亮，照亮老人精铄的双眼和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莽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雷爷磕了磕烟杆，“现在，该说说你们查到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了。”
他的目光落在子山月手中的油布包上，房间内刚刚松懈的气氛再度紧绷起来。
木子伊突然意识到，这场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