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的天赋发动后。
在他的感知中，黑齿此刻的情绪有绝望，恐惧，懊悔，以及一丝对生机的极致渴望。
没有谎言和伪装。
李奕对着萧潇，悄然传音：“他没说假话。”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决定了山巅之上数百人的生死。
萧潇立刻心领神会。
“黑齿统领，还有黑狼卫的勇士。”
黑齿浑身一颤，不敢动弹，死死地将头颅磕在冰冷的岩石上，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骨咄禄倒行逆施，其罪当诛。”
萧潇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你等属下受其蒙蔽听命行事，除助纣为虐，罪大恶极者外，一律赦免罪行。”
“从今日起，黑狼卫依旧是王庭的利刃，你们效忠的对象，将是黄金草原的正统，我，以及元烈大王。”
一番话，掷地有声。
黑齿猛地抬起头，满脸的血污与尘土，也掩盖不住他那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和身边这两百多精锐黑狼卫，居然真能活下来？
“圣女殿下……您……您说的是真的？”
一个黑狼卫千夫长颤抖着发问，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长生天注视下，本圣女不必谎言诓骗你们。”
萧潇淡然的一句话后。
黑齿反应极快，他将头重重叩在地面上，砰砰作响。
“圣女殿下仁慈！元烈大王英明！”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语无伦次。
“我黑齿，以黑狼部族历代先祖的荣耀起誓！此生此世，誓死效忠圣女殿下！效忠元烈大王！”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若违此誓，叫我受雷霆天罚，死后魂魄堕入九幽魔海，不得超生！”
“我等誓死效忠圣女殿下！效忠大王！”
他身后那两百名黑狼卫精锐，也跟着山呼海啸地呼喊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感激和狂热。
从自认为必死的绝境，到被宽恕赦免。
这种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们在瞬间完成心理上的转变，将萧潇和李奕视作值得效忠的主人。
这一跪一拜，彻底宣告了骨咄禄残余势力的土崩瓦解。
旁边那些草原贵人们，也是心潮起伏。
巴彦萨满第一个凑了上来，满脸堆笑。
“圣女殿下宅心仁厚，堪比天上的日月星辰！元烈大王胸襟广阔，可纳四海百川！我等心悦诚服！”
“是啊，连黑狼卫这些骨咄禄的死忠都能赦免，足见圣女殿下与大王的仁德。”
“我等之前也是受了骨咄禄的蒙蔽，这才助纣为虐，还请圣女殿下与大王明鉴！”
其余的宗师们也纷纷附和，一个个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伪汗骨咄禄的直系属下黑狼卫都能被赦免，他们这些被裹挟来的帮凶，自然更不在话下。
一时间，山巅之上，马屁如潮，气氛融洽。
李奕和萧潇对这些墙头草的吹捧充耳不闻。
“戾！”
就连神雕白风也觉得这些人聒噪，不耐烦的展翅厉啸，颈羽怒张，让他们连忙离得远些。
安抚拉拢了黑狼卫，萧潇的秀眉却并未完全舒展，反而蹙得更紧了。
她走到李奕身边，压低了声音，“小药罐，还有个最大的麻烦。”
李奕安静地看着她，温和地问道，“你是担心圣宗？”
“嗯。”萧潇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凝重。
“圣宗明面上的实力，其实并不可怕。大长老乌鸦，三长老乌恩，虽然都是顶尖的宗师，但终究不是武神，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足以轻松应对。”
“可是，想想刚才在悔过崖的遭遇。”
萧潇的声线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后怕，“苏日娜，被那个自称‘牧星者’的圣宗太上长老附身。”
“嗯，她自称降临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人，天魔手段。”
李奕清楚，那种诡异的，直接夺取他人身体控制权的手段，不是凡俗武学可以办到的。
萧潇点点头，“天人的传说我有过耳闻，刚才旁观，那‘牧星者’给我的感觉，的确很奇怪，事后的苏日娜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我怀疑……”
萧潇深吸了一口气，“圣宗内部，可能不止一个她这样的‘容器’。”
李奕的内心微微一动，“你怀疑谁？”
“二长老，乌云。”
萧潇吐出这个名字，表情愈发严肃，
“圣宗三位长老，大长老乌鸦掌管日常大小事务管理，三长老乌恩掌管戒律院，唯独这个二长老乌云，最为神秘。”
“她负责最重要的圣山祭祀。据说她常年闭关于圣山之巅的通天塔内，我十余年来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字，从未见过真人。”
“一个平时几乎不露面，只负责重大祭祀的二长老？”
若有所思的李奕点点头，对于萧潇的猜想表示认可，内心里将此人列为需要警惕的对象。
“对。”萧潇补充道，
“而且，圣宗之内禁地重重，许多区域连我这个名义上的圣女都无权踏入。我不知道那里面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如果我们现在贸然攻打圣山，恐怕会遇到无法预料的变数，风险太大了。”
听完萧潇的分析，李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解决掉骨咄禄之后，便以雷霆之势，一举荡平圣宗，彻底掌控整个草原。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需要调整。
圣宗这个盘踞在草原之巅数千年的庞然大物，其本身底蕴之深，就超过预计不少。
尤其是牧星者这降临者的存在，更是让他不得不谨慎。
李奕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放在了萧潇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掌心即便隔着衣衫，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小生命的那份律动。
“丫头，你成长了很多，这些的确需要考虑，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李奕的动作很轻，话语也很轻。
“我们的孩子，已经在你肚子里待了七个多月，现在的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把亏空弥补回来。”
萧潇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后，那份紧绷和忧虑，便在这份温柔中，缓缓消融。
“嗯……”
她低下头，看着李奕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为人母的柔和光辉。
“放心吧！那所谓的牧星者你也看到了，就算没有过多的准备，她也拿我没办法。”
李奕打断了她的话，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我们先下山。”
李奕做出了决断，“你占据法理大义，又有巴彦，黑齿这些‘亲历者’作证，加上我的支持，整合草原各部族，只是时间问题。”
“等你的身体好转，我们的孩子平安降生。到那时，我会再上圣山，与他们算清总账，为你拔掉这枚钉子。”
他的平静话语中，带着说一不二的肯定。
萧潇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从未感受过的极致安全感。
“好。”
她温柔地应了一声，“我都听你的。”
不远处的沈挽月，静静地看着两人，清冷的脸上，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她下意识地，也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里，同样孕育着她和李奕的孩子。
“嘎！”
这温馨的场面，终被一声清越短促的鸣叫打破。
如洪荒异兽的神雕，正用它那金黄色的瞳仁，紧紧盯着萧潇。
萧潇噗嗤一笑，离开李奕的怀抱，走到神雕身边，亲昵地抚摸着它的头。
“好了好了，知道你饿了。”
她笑着对李奕和沈挽月解释：“这家伙挑食，在外面从不乱吃东西，这都好几天了，估计早饿坏了。”
“我让它先回去休息会儿，晚点我们回去，得给它准备一顿大餐才行。”
“咕。”
神雕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低点点头后，蹭了蹭她的手。
“去吧。”
萧潇拍了拍它的脖颈。
“啾啾！”
神雕白风发出一声高亢的长鸣，双翼猛地一振！
狂风骤起，吹得山巅众人衣袂猎猎。
下一刻，它庞大的身躯冲天而起，化作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云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