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冤案平反的余波尚未平息,北狄的新使者便已风尘仆仆地抵达了京城。
这一次,使者队伍的姿态放得极低。
为首的使者名叫拓跋木,是北狄王庭的重臣,也是小王子拓跋野的亲舅舅。
他带来了丰厚的“诚意”:之前被北狄掳掠去的数百名大渝边民,以及象征着和平的白色骏马和珍贵皮毛。
大殿之上,拓跋木恭敬行礼,姿态谦卑:“大永皇帝陛下,我王深知先前受人蛊惑,冒犯天威,追悔莫及。特遣外臣前来,奉还贵国子民,献上薄礼,恳请陛下宽宥。并祈请陛下……释放我国小王子拓跋野,我北狄愿与大永永结盟好,再不起刀兵!”
承平帝高坐龙椅,神情平静,不怒自威。
他没有立刻表态,目光转向殿侧肃立的祁玄戈。
“镇国大将军,”承平帝的声音沉稳,“北狄求和,释放王子一事,由你主理议和。当如何定夺,朕听你一言。”
祁玄戈出列,身姿挺拔如松,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冷峻,左臂的伤虽未痊愈,却丝毫不减其威严。
他目光如电,直射阶下的拓跋野,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之力,清晰地响彻大殿:
“求和?可以。”祁玄戈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但需依我大永三条。”
“其一,北狄向大渝称臣!岁岁来朝,年年纳贡!贡品清单,由我朝礼部拟定!”
“其二,划定明确疆界,北狄永不犯边!若有越界,视同宣战!”
“其三,”祁玄戈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之气,“北狄需立下血誓,不得再与我朝任何势力、任何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若有违逆,休怪本将军铁蹄踏平王庭,鸡犬不留!”
字字如锤,句句如刀!尤其是第三条,直指端亲王勾结北狄的旧事,警告之意昭然若揭!
殿内一片寂静。大永官员们挺直了腰板,面露激赏。
拓跋木等北狄使者则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
祁玄戈提出的条件,尤其是“称臣纳贡”和“血誓”两条,近乎苛刻,极大地折损了北狄的颜面!
拓跋木嘴唇哆嗦着,想要争辩:“祁将军,这称臣纳贡……”
“怎么?”祁玄戈冷冷打断,眼神睥睨,“嫌条件苛刻?那便继续打!我大永将士的刀,还未饮够北狄的血!我雁回关外,有的是地方埋你们北狄的儿郎!”
他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配合着他“镇国大将军”的赫赫威名和身后大永刚刚平乱的强盛军威,形成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拓跋木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由白转青。
他想起被囚在雁回关生死未卜的外甥,想起北狄经雁回关一役和安王事败后的元气大伤,再想想眼前这位杀神般的将军……
所有的挣扎和不甘,最终都化作了颓然的无力感。
“……外臣……遵命。”阿史那木艰难地低下头,声音干涩沙哑,“一切……依将军所言。” 他知道,北狄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能换回小王子,保住元气,已是万幸。
盟约很快签订。北狄正式向大渝称臣,岁岁朝贡,永不犯边。
阿史那木带着屈辱和庆幸,签下了带有北狄王金印的血誓盟书。
盟约签订后,承平帝下旨,释放小王子阿史那云,由北狄使者带回。
同时,祁玄戈还有一项任务——亲赴雁回关,监刑处决此次叛乱中俘获的北狄死士骨干以及安王在北境的残余党羽。
这是新朝对叛逆和侵略者的铁血震慑,也是对边关军民的一个交代。
“我也去。”林逐欢得知消息后,对祁玄戈说道。
他虽被封为逍遥侯,但牵机引未除,身体仍需静养。
祁玄戈皱眉:“边关苦寒,路途颠簸,你身体……”
“我得去。”林逐欢打断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要亲眼看着边关安定,看着那些妄图裂土引狼的逆贼伏诛,看着北狄人带着他们的王子滚回去。这样……我才能安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就在关城上看,不出去吹风。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祁玄戈看着林逐欢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想起他祭奠苏家亡魂时的神情,最终点了点头:“好。”
数日后,雁回关。
这座饱经战火洗礼的雄关,在冬末的寒风中更显肃杀。
高高的关墙之上,旌旗猎猎,甲士林立,刀枪如林,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关墙下,一片开阔的空地。被俘的数十名北狄精锐死士以及十几名安王在北境的心腹爪牙,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
他们大多形容狼狈,眼神或绝望,或怨毒,或麻木。
祁玄戈一身玄色戎装,外罩墨色大氅,身姿挺拔如标枪,立于关墙正中的了望台上。
他脸色冷峻,目光如寒冰扫过下方待死的囚徒,左臂的伤处被大氅遮掩,但那份凛冽的杀伐之气,却足以让关墙下的囚犯瑟瑟发抖,让关墙上的守军心生敬畏。
林逐欢裹着厚厚的雪白狐裘,坐在祁玄戈身侧特设的软椅上。
脸色在寒风中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冰封湖面下的火焰。
他拒绝了遮挡视线的帷幔,执意要亲眼看着这一切。
“时辰到——!”监刑官一声高喝。
令旗挥下!
“行刑——!”
刀光闪过,血光迸溅!
沉闷的倒地声接连响起,伴随着短促的惨呼和咒骂,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寒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和血腥气,吹过关墙,带来刺骨的寒意。
林逐欢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曾经威胁大永、伤害过祁玄戈和他的敌人的终结。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看到了边关将士们眼中压抑的愤怒得以宣泄,也看到了更远处,北狄使者团在目睹行刑后,那难以掩饰的惊惧和屈辱。
祁玄戈自始至终没有看林逐欢,但他挺直的背脊和微微侧身、为林逐欢挡住大部分寒风的姿势,无不昭示着他的关注。
当最后一名叛逆伏诛,关墙下只余一片肃杀和血腥。
祁玄戈缓缓转身,面向关内外的将士和更远处隐约可见的北狄使者团方向,声音如同滚雷,清晰地传遍四方:
“此乃叛逆之下场!犯我大渝者,虽远必诛!裂我疆土者,杀无赦!”
“大永山河,寸土不让!”
“大永子民,不容欺凌!”
“万岁!万岁!万万岁!”关墙上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士气如虹,声震九霄!
林逐欢坐在祁玄戈身侧,感受着脚下关墙传来的震动,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吼声,看着祁玄戈如同战神般挺立的背影。
寒风依旧凛冽,但他心中却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边关的风,终于不再带着硝烟和血腥,而是吹向了真正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