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营地很快搭建完成。几个组合金属板围成了两个相对独立的隔间,一个用作休息和商议,另一个则是简易的工作和修炼区域。便携式的照明法器散发出柔和稳定的白光,驱散了洞窟深处的黑暗与寒意。青芷甚至布置了一个小型的空气净化与能量调节法阵,让洞窟内的环境勉强达到了可以长期停留的标准。
安顿下来后,三人并未休息。时间是他们最奢侈又最紧缺的资源。
墨尘立刻开始架设一套复杂的远程观测与警戒系统。他从“影梭”上卸下几个部件,与携带的专用阵盘、水晶透镜结合,在靠近观察口的岩壁上,构筑了一个隐蔽的“虚空之眼”阵列。这套系统能够以极低的能量消耗,对特定方向(主要是入口缝隙外、幽冥阁暗哨方向以及四海商会舰队可能来袭的航道)进行超远距离、高精度的能量波动与宏观物体观测,并将信息实时反馈到营地内的一个主水晶球上。
青芷则负责维护营地的基础运转,检查物资,同时利用一套小型的被动探测符文,监控洞窟内部及周围岩层的稳定性,防止出现意外的塌方或能量泄漏。
苏婉的任务最重要,也最紧迫——提升实力,以及熟悉这片区域的真实空间环境。
她首先取出了剩余的两颗“引能晶石”。在这远离墟市喧嚣、能量相对惰性的洞窟深处,又有墨尘布下的多重隔绝防护,是吸收炼化最后一丝星核本源之气的绝佳场所。
盘膝坐在临时划出的修炼区,苏婉手握晶石,心神沉入。
这一次,吸收的过程比在墨云轩时更加顺畅。她对星辰本源之力的适应性和掌控力已大大增强,混沌星力的运转圆融如意,如同长鲸吸水,将晶石中那精纯浩瀚的蓝紫色气息,有条不紊地纳入体内,转化为自身修为与感悟的基石。
第二颗、第三颗晶石相继化为齑粉。
当最后一丝本源之气被彻底炼化,苏婉体内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轰鸣。混沌星力的总量再次攀升,已然达到了当前境界所能容纳的某种极限,呈现出一种“满而不溢”的浑圆状态。更重要的是,星力的本质发生了蜕变,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其中蕴含的星辰真意浓郁到了极点,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微小的星光幻象。她的神魂也如同被反复淬炼的星辰精金,剔透而坚韧,感知范围虽然没有再次大幅扩展,但精度和穿透力却有了质的飞跃,对空间中能量流向与结构脆弱的洞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随即又归于深邃的平静。
实力,已然稳固地站在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上。虽未突破大的境界关隘,但她的实际战力、生存能力以及对虚空环境的适应力,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接下来的日子,苏婉开始尝试将新获得的力量与感悟,融入实战与探索。
她独自进入洞窟深处那些未被探查的岔道,利用强大的空间感知能力,绘制更精细的内部结构图,同时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出口、上古遗留的痕迹、或者任何有价值的资源。她发现了几处疑似上古临时能量节点的残骸,虽然早已失效,但残留的能量脉络对她理解上古阵法与这片区域的空间稳定结构颇有启发。她还在一处偏僻的腔室岩壁上,发现了一些模糊的、非自然形成的刻痕,像是某种简单的计数或方位标记,年代极其久远,风格与传承卷轴上的一些符号有微妙的相似之处。
同时,她开始演练新的战斗技巧。在空旷的洞窟深处,她尝试将星辰的“镇压”意境融入掌法指力,一招一式间,仿佛有微型星辰虚影明灭,带着沉重而浩瀚的压迫感;将星辰“破灭”道韵附着于空间切割之上,使得攻击更加凌厉诡谲,难以防御;甚至尝试模拟“星核”的稳定与辐射特性,构筑更持久、更具韧性的个人防御领域。
每一天,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强,对这陨星海混乱空间环境的适应也在加深。
而墨尘和青芷,则通过“虚空之眼”阵列,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动向。
第三天,他们观测到了新的情况。
幽冥阁的那个暗哨,似乎并非孤立存在。在距离暗哨约百里外的另一块较小残骸的阴影中,“虚空之眼”捕捉到了极其短暂的能量波动,虽然一闪即逝,且伪装得极好,但那独特的阴冷晦涩气息,与暗哨同出一源。那很可能是一个移动的巡逻点,或者备用的支援位置。
第五天,更重要的发现出现了。
在陨星海更外缘的虚空中,“虚空之眼”观测到了数个高速移动的光点,正以一种稳健而富有策略的队形,朝着陨星海方向逼近。光点散发出的能量特征庞大而有序,带着明显的、属于大型人工造物的波动——是舰队!
“四海商会的‘破浪号’及其护卫舰,比预想的来得更快!”青芷盯着水晶球中不断放大的图像,声音凝重,“他们预计最晚明天午后,就会抵达陨星海边缘。”
水晶球中,可以清晰看到三艘中型护卫舰呈品字形护卫着一艘体型更加庞大、线条流畅、舰首镶嵌着巨大蓝色晶石的主力战舰——“破浪号”。舰队航行间,无形的能量场扩散开来,驱散着沿途的虚空尘埃和微小碎片,显示出强大的实力。
“他们停下来了。”墨尘忽然道。
只见在距离陨星海边缘约千里的虚空中,四海商会舰队的速度明显放缓,最终完全静止,只是保持着基本的阵型和能量场。接着,从“破浪号”上飞出一艘小型、梭形的侦察艇,如同谨慎的探路者,率先朝着陨星海内部飞来。
“他们在试探,也在观察。”苏婉走到水晶球旁,看着那艘小心翼翼规避着碎星流的侦察艇,“看来,即便是四海商会,对陨星海的环境也颇为忌惮。那个天机老人的弟子,可能正在推演更安全的航线或目标位置。”
接下来的时间里,那艘侦察艇在陨星海外围区域进行了长时间的、细致的探查,似乎在测绘地形、记录能量乱流数据、并寻找着什么。它数次接近幽冥阁暗哨所在的区域,甚至有一次几乎擦着暗哨的探测边缘飞过,但双方都表现得异常克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仿佛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或者都在避免打草惊蛇。
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洞窟内的三人更加警惕。这说明,无论是幽冥阁还是四海商会,他们的首要目标都是寻找“星核遗骸”和“传承入口”,在找到确切线索前,都不愿轻易开启战端,消耗力量。
第七天,一直保持静默的幽冥阁暗哨,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暗哨所在的阴影区域,能量波动骤然变得活跃起来。数道隐晦的通讯波动朝着陨星海深处不同方向发射出去。紧接着,从暗哨中悄然驶出了两艘体型极小、涂装与陨星海背景几乎融为一体的“幽影梭”,它们如同两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朝着陨星海内环,也就是更靠近沉星渊核心引力区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们坐不住了。”墨尘目光锐利,“看来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指令,或者……探测到了什么。他们派出了精锐小队向内探索。”
“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吗?”青芷问道。
墨尘沉吟片刻,看向苏婉:“苏姑娘,你意下如何?‘虚空之眼’的观测距离有限,且无法穿透内环区域强烈的能量干扰。要获得更准确的情报,尤其是关于幽冥阁和四海商会下一步动态,以及沉星渊核心区域的最新变化,我们需要更靠近前线。”
苏婉明白墨尘的意思。被动观察固然安全,但也可能错过关键信息,导致在接下来的“潮汐”窗口期陷入被动。
“我可以去。”苏婉道。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对空间的掌控,加上“虚空蛛丝甲”和“万化匿形珠”,单独潜入内环边缘进行短时间侦察,风险可控。“我对那片区域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褶皱有了更多了解,应该能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
“我与你同去。”青芷立刻道。
“不,青芷你留在这里,协助墨先生监控全局,并随时准备接应。”苏婉摇头,“我一个人,目标更小,行动更灵活。若真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脱身也容易些。”
墨尘深深看了苏婉一眼,点了点头:“好。但务必小心,以侦察为主,绝不可与任何一方发生正面冲突。带上这个。”他递过来一枚改进过的、更加小巧隐蔽的“同心佩”子佩,“这个通讯距离更远,且被发现的概率更低。若有异常,立刻返回。”
“明白。”苏婉接过玉佩,妥善收好。
没有多做耽搁,苏婉换上更加贴身的探索服,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丹药、符箓、引能晶石残骸制成的备用能量块等),最后激活了“虚空蛛丝甲”和“万化匿形珠”。
蛛丝甲紧贴肌肤,传来一丝清凉,随即隐没不见,只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几乎不可察的空间涟漪护盾。匿形珠则让她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同步。
她来到洞窟入口缝隙处,没有使用任何载具,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没入外面那片依旧混乱、但对她而言已不再完全陌生的陨星海虚空。
辨明方向,苏婉身形一动,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虚影,朝着幽冥阁幽影梭消失的内环方向,疾驰而去。
越往内环深入,环境越发恶劣。破碎的星辰残骸体积更大,分布更加密集,相互之间引力的撕扯和碰撞也更加频繁。空间的“褶皱”和“裂缝”如同蛛网般密布,能量乱流不再是湍急的河流,更像是狂暴的海洋,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一切。
苏婉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规避危险上,同时借助钥匙藤蔓的空间感知和星辰之力对环境波动的敏锐洞察,寻找着相对安全的“缝隙”前进。
大约两个时辰后,她逐渐接近了内环区域的边缘。这里的能量背景噪音极强,对感知的干扰也达到顶峰。但相应地,任何不属于此地的“有序”能量波动,也会变得相对明显。
她隐匿在一块缓慢旋转的、布满孔洞的巨型金属残骸背后,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探查。
很快,她捕捉到了目标。
在前方约数十里外,一片由无数细小碎片和尘埃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星云”边缘,那两艘幽冥阁的幽影梭正静静地悬浮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在“星云”的另一侧,约百里外,那艘四海商会的侦察艇,也诡异地停在了一处相对平静的能量涡流中,艇身有微光闪烁,显然也在进行着某种探测或观察。
双方都发现了彼此的存在,但依旧保持着诡异的静默和对峙。
他们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星云”的更深处——那里,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隐隐有奇异的、仿佛心跳般的能量脉动传来,与苏婉记忆中传承路径图上标注的、靠近沉星渊核心区域的特征点,隐隐吻合!
难道……“潮汐”有变?或者,那里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就在苏婉凝神观察时,异变陡生!
“星云”深处,那奇异的能量脉动骤然加剧!紧接着,一片原本相对稳定的区域,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直径约数丈的幽暗漩涡!漩涡中心,一点极其璀璨、却又无比冰冷的蓝白色光芒一闪而逝!
虽然只是一瞬,但那光芒中散发出的气息——精纯、古老、浩瀚,带着星辰寂灭的悲怆与新生孕育的奇异矛盾感——让苏婉瞬间心脏狂跳!
星核遗骸的气息?!而且……似乎不止一个源头?或者,是某种与之同源、但表现形式不同的东西?
几乎在光芒闪现的同一时间,幽冥阁的幽影梭和四海商会的侦察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同时动了!
幽影梭化作两道扭曲的暗影,悄无声息却迅疾无比地扑向漩涡出现的位置!侦察艇则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速度激增,同样不顾危险地冲向那里!
迷雾,似乎在刹那间被这道意外的闪光,撕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其后更加复杂、也更加凶险的真相。
苏婉不再犹豫,身形悄然后退,同时通过“同心佩”向墨尘发出了简洁的讯息:
【内环异动,疑似星核相关波动爆发,双方已动,速做准备。】
讯息发出,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将爆发碰撞或争夺的区域,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来路疾驰而回。
侦察的目的已经达到。
更大的风暴,已然被点燃了导火索。
而她和墨尘,必须在这风暴彻底降临前,做出最后的抉择与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