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深处,一片由破碎宫殿遗迹形成的阴气汇聚之地。未恙盘踞在一根倾倒的、雕刻着狰狞鬼首的石柱顶端,周身灰黑色的鬼气凝实如雾,显然这段时间的“狩猎”与修炼颇有成效。他正琢磨着如何更快地提升实力,目光不经意扫过右手中指上那枚玄铁戒指“情”。
一个极其大胆且不靠谱的念头,如同鬼火般在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我说,‘情’啊,”未恙用魂念沟通法器,语气带着点故作亲昵的埋怨,“你看看你家主子我,现在这幅样子,灰不溜秋,半透明,碰啥啥穿模,连喝口……哦,幽冥没酒。总之,这也太寒碜了!你忍心看着自己英明神武的主人,天天顶着这么个落魄形象在幽冥混?”
戒指“情”传来一阵微弱的、类似无语的波动。
未恙继续叨叨,仿佛在说服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再说了,咱俩啥关系?生死与共啊!我生前对你多好?好吃好喝……呃,是好材料好祭炼养着你,最后还费老大劲儿,照着人间漂亮小郎君的模样,给你塑了个那么可爱的身子!虽然你没咋用上吧,但那也是一片心意啊!你现在发达了,在幽冥如鱼得水,就不能替你主子我想想辙?给我也弄个像样点的‘身子’?”
提到那个被塑造出来、却基本闲置的“小男孩”灵体躯壳,“情”的波动更明显了,传达出一种混杂着“你又提这个黑历史”、“那玩意有什么用”、“还不是你审美奇特”的复杂情绪。
【主人,】“情”终于传出清晰些的意念,带着一贯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幽冥之中,重塑可供魂体长久依存、且能发挥力量的身躯,所需之物极为稀缺罕见。吾之能力,重在聚魂、纳气、御法,非造化之功。吾上哪里去给您凭空寻一副合适的身躯?】
“谁让你凭空找了?”未恙理直气壮,“现成的就有啊!”
【何处?】
“我的尸体啊!”未恙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仿佛在说“我家地里还有两亩土豆没挖”。
“情”:……
戒指彻底沉默了,幽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或者说,是在忍耐把主人魂体再震散一次的冲动)。
未恙见它没反应,还以为它在认真考虑,越发来劲:“你看,我那身子,虽然被捅了个窟窿,但底子好啊!绝情峰伙食……咳,是灵气养出来的,冰肌玉骨……呸,是根骨清奇!稍微修补修补,再用幽冥秘法淬炼一下,不就是顶好的鬼道法身吗?这叫资源回收利用,环保!”
【……主人,】【情】的意念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来,冰冷中透着深深的无力,【您的肉身,早已入土为安。按照人间规矩,应是葬于绝情峰某处。您觉得,这可能吗?您是让吾去绝情峰……刨坟掘墓?】
“对啊!”未恙一拍大腿,“专业对口!你想想,你是我本命法器,对我的肉身气息最熟悉不过,悄咪咪摸上绝情峰,找到地方,挖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多完美!”
【吾、不、干。】“情”这次回绝得斩钉截铁,甚至透出一股凛然正气,【此为亵渎遗体,扰乱阴阳,更为不敬师长……之举。】 它差点把“丧心病狂”四个字也意念传输过去。
“嘿!你这器灵,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未恙瞪眼,“什么叫亵渎?什么叫扰乱?我挖我自己的坟,拿我自己的身子,天经地义!谁能说我半个不字?谢墨微?他都亲手杀我了,还能管我死后怎么折腾我自己?”提到这个名字,他语气里的玩世不恭瞬间掺入了一丝冰碴,但很快又被那副无赖样掩盖,“再说了,我这不也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将来才有机会‘报答’他嘛!”
【此非正道。风险极高。】“情”不为所动,列举弊端,【绝情峰乃仙尊道场,禁制重重。纵是吾,潜入已属不易,破土取尸必引震动。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它可不想刚把主人魂魄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又一起栽在盗掘自己坟墓这种奇葩事上。
“哎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未恙开始循(胡)循(搅)善(蛮)诱(缠),“高风险高回报!有了原来的肉身打底,我重塑法身事半功倍,实力飙升!到时候在幽冥横着走,搜集资源给你升级也快啊!你不想要更强的力量吗?说不定还能帮你把那小男孩身子炼得更逼真呢!”
【……】“情”的沉默里充满了拒绝。它对“更强力量”有兴趣,但对“小男孩身子更逼真”这种奖励毫无欲望,甚至有点头疼。
见“情”油盐不进,未恙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唉,枉我这么多年对你掏心掏肺……不对,是倾注心血!现在就这么点小忙都不帮。算了算了,你就看着我继续用这破烂魂体在幽冥艰难挣扎吧,哪天被哪个大鬼王抓去当点心,你也跟着玩完……”
他开始喋喋不休地描述各种悲惨前景,企图用“苦肉计”打动自家器灵。
“情”的戒指本体微微发烫,幽光急促闪烁了几下,最终传出一道带着浓浓疲惫(心累)和一丝妥协的意念:
【……肉身之事,暂且搁置。】
【当务之急,乃稳固魂体,提升修为。】
【待主人魂力足够强大,或可另寻他法,如寻找契合的幽冥灵物、或炼制特殊的魂傀为凭依……】
【至于绝情峰……】意念在这里坚决地断开,然后生硬转折,【东北方向三千里外,有一处‘怨魂涧’,据说近期有‘阴灵芝’成熟,对稳固魂体、纯化鬼气大有裨益。主人或可前往一探。】
显然,“情”用一条有价值的信息,果断堵住了未恙继续纠缠“盗墓”计划的嘴。
未恙眨了眨眼,知道这是“情”目前能给的最大让步了。他倒也懂得见好就收,反正来日方长,这“挖自己坟”的伟大计划,他迟早要落实!
“阴灵芝?好东西!”他瞬间把“自己尸体”抛到脑后,搓了搓手,眼中红光闪烁,“那就去瞧瞧!要是能摘到,分你一成精华!”
【……主人自行定夺即可。】“情”的意念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那段关于盗墓的离谱对话从未发生。它只希望主人能赶紧把精力放到正经的提升实力上去。
未恙嘿嘿一笑,身形化作一道灰影,朝着“情”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至于那具埋在绝情峰冰层下的肉身……他回头又望了一眼人间大致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势在必得的弧度。
等着,我的身体,还有……谢墨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