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欧阳子真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从山下拿来的最快传讯消息:“含光君!江宗主!几个时辰前,有宗门长老看到魏前辈……使用“流光舟”好快的速度一闪而过。“流光舟”速度虽快,但消耗剧烈,这是习鬼道术法的人以燃烧魂魄为代价最快的行走方式。
“这个疯子!他不要命了吗!”江澄目眦欲裂。 蓝忘机此刻像是被彻底抽走了脊梁,踉跄后退,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在剧烈颤抖。江澄从未见过这样的蓝忘机,以前他都是那么从容,冷静的,
“蓝忘机!”江澄抓住他的肩膀,“你给我振作点!那混蛋还没死呢!”
“你不明白……”蓝忘机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破碎不堪,“他这次……没打算回来。”还使用“流光舟”这样消耗生命的方式。
“那件……被鬼道初代先祖封印、严禁后世子孙动用的‘噬魂之舟’?”蓝曦臣刚刚好进来听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忘机,你是说无羡他……”
“那是唯一一件……不依赖天地灵力,只以生灵魂魄为燃料的上古邪器。”蓝忘机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在往外渗血,“古籍记载,唯有修炼鬼道、精擅魂魄之力者,方可勉强驱使。代价是………
“是燃魂。” 蓝曦臣接过了话,魂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声音颤抖,“以自身魂魄为灯油,点燃魂火,驱动舟行。
所以,魏无羡那句轻描淡写的“三日”,不是估算的行程时间。
那是他预估的,自己魂魄能够燃烧的极限。
他不是去“争取”一线生机。
他是去进行一场注定无法返航的单程燃烧。
“他疯了!彻底疯了!” 江澄一拳砸在墙上,碎石簌簌落下,“就算到了归墟,他也只剩一缕残魂,还能做什么?!”
“所以他说,‘若天晴,我归’。” 蓝忘机的声音空洞得吓人,“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归来’这个选项。他赌的,是在魂飞魄散之前,点燃自己,为这个世界……换一个天亮。”
“他说如果成功了,天空会恢复正常。可如果他成功的前提是‘破坏规则本身’……那他自己呢?”蓝忘机抬起头,眼睛通红,“一个破坏了世界底层规则的人……还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江澄愣住了。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活下来。”蓝忘机惨笑,“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用他自己的命,换这个世界的一线生机。”
“因为我拦着他,所以他骗我,哄我,然后偷偷走掉。”
“就像当年……他不告诉我他要剖金丹……不告诉我他要去乱葬岗……”
蓝忘机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石板龟裂,他的手鲜血淋漓:“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这样……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相信我会有办法……相信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声音到最后,已经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江澄呆呆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蓝忘机,看着这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挺拔如松的男人,在这一刻崩溃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莲花坞的废墟里,自己也曾经这样崩溃过。
原来再强大的人,都有软肋。
原来被留下的那个人,永远比离开的那个更痛苦。
窗外,琉璃色的天空开始下雨了。那些发光的灵力粉尘落在地面上,没有融化,而是像有生命一样蠕动着,汇聚成一条条发光的溪流,向着天空的漩涡倒流。
整个世界,都在被抽空。
而那个最爱闹腾、总是笑着的人,正独自走向世界的尽头。
江澄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用力拍了拍蓝忘机的后背:“听着,蓝忘机。那混蛋确实欠揍,等他回来我一定打断他的腿。但现在——你不能倒下。”
蓝忘机缓缓抬头,眼里一片死寂。
“你不是说他是去归墟之眼吗?”江澄咬着牙,“三天赶不到,我们就想办法赶到!规则改了又怎样?御剑飞不了,我们就想其他办法,!云深不知处到东海三万里又怎样?
蓝忘机看着他,眼睛里慢慢恢复了一点焦距。
“而且,”江澄站起来,望向东方,“谁说一定要去归墟才能帮忙?”
他转身大步往外走:“我去启动云梦的传讯烟花——不是灵力驱动的,是老式的火药烟花,应该还能用。我要让全天下的修士都知道,魏无羡那个傻子正在为了他们去拼命。”
“就算我们赶不到他身边,至少……要让全世界为他点亮送行的路。”
蓝忘机慢慢站起来,擦去手上的血,眼神重新变得锋利:“你说得对。”
“他可以去牺牲,但至少……要有很多人记得他。”
“要有光,为他照亮前路。”
两人走出寒室时,琉璃色的雨还在下。云深不知处的弟子们站在雨中,看着他们的含光君和江宗主并肩走出来。
蓝忘机站定,对所有人大声说——不是用灵力传音,而是用自己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坚定:
“魏婴去了归墟之眼,要为这个世界争一条活路。”
“我们去不了那么远,但我们可以做一件事——”
“点灯。”
“从现在开始,云深不知处所有灯笼全部点亮,永不熄灭。直到他回来,或者直到这个世界彻底黑暗。”
弟子们沉默片刻,然后齐声应诺:“是!”
一盏又一盏灯笼亮起来,在琉璃色的雨中,固执地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
蓝忘机望着东方,在心里轻声说:
“魏婴,你看。”
“这次,有很多人,陪你一起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