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稀疏的藤蔓，精准地钉在林悠然身上。她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因为搀扶着萧景澜而动作迟滞。完了，被发现了！
萧景澜显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他虚弱的目光骤然锐利，反手扣住林悠然的手臂，用极其微弱却不容置疑的气音道：“……别动……收敛气息……”
此刻后退或逃跑，无异于告诉对方此地有异。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祷茂密的藤蔓和洞口的阴影能够遮蔽他们，让对方以为只是错觉。
林悠然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紧紧靠在潮湿的岩壁上，能感觉到萧景澜的身体也瞬间绷紧，那是猛兽即使濒死也会保留的警惕。两人如同石化般僵立在洞口内侧的阴暗处，与周围的岩石、苔藓融为一体。
空地之上，那脸上带疤的首领眯着眼，盯着洞口方向看了片刻，眉头微蹙。他方才确实感觉到似乎有视线窥探，但仔细看去，除了随风摇曳的藤蔓和黑黢黢的洞口，并无异样。
“头儿，怎么了？”旁边一名正在擦拭长刀的黑衣护卫注意到他的异常，出声询问。
刀疤脸摇了摇头，目光却并未完全移开，随口吩咐道：“没什么。去两个人，到那边洞口附近再检查一下，这地方邪性，都打起精神来。”
“是！”两名黑衣护卫应声而出，手持兵刃，谨慎地朝着洞口方向走来。
听着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林悠然的心沉到了谷底。一旦对方靠近探查，他们无所遁形！她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萧景澜，又看了看手中那柄缺口累累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被一股狠厉取代。就算是死，也要拼一把！
她轻轻将萧景澜往岩壁更凹陷处推了推，自己则握紧匕首，挪动半步，挡在了他的身前。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萧景澜瞳孔微缩，他看着眼前女子单薄却挺直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无力、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护卫踩碎地上枯枝的细微声响，以及他们低低的交谈。
“这鬼地方，阴森森的，真能有啥？”
“头儿让查就查呗，小心点总没错……”
就在林悠然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
“呜——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突然从营地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声音急促而肃杀，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正准备探查洞口的两名护卫脚步猛地一顿，立刻转身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营地内的所有黑衣人也瞬间行动起来，迅速拿起武器，结成防御阵型，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刀疤脸首领脸色一沉，再也顾不得洞口这边的些许异样，厉声喝道：“敌袭！准备迎战！”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洞口内的林悠然和萧景澜暂时逃过一劫。两人都松了口气，但心立刻又被新的悬念提起——敌袭？是谁？
他们隐藏在洞口阴影中，小心翼翼地向外观望。
只见从营地对面的密林中，影影绰绰冲出了二十余道人影！这些人衣着杂乱，像是山匪流寇，但行动间却透着一股悍勇和章法，手中兵器寒光闪闪，直扑黑衣人的营地！
“杀！”没有任何废话，两股人马瞬间冲撞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黑衣人虽然人数稍处劣势，但个体实力更强，配合默契，结成的阵型如同磐石，牢牢抵挡着“山匪”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那刀疤脸首领更是勇猛无比，一柄长刀挥舞得泼水不进，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凌厉的劲风，瞬间便砍翻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山匪”。
战斗异常惨烈，鲜血飞溅，不断有人倒下。林悠然看得心惊肉跳，这是真正的生死搏杀，远比她之前经历的任何危险都要直接和残酷。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萧景澜的手，发现他的手心也一片冰凉。
“这些黑衣人……不像寻常护卫。”萧景澜靠在岩壁上，凝神观察着外面的战局，低声道，“阵型是军中战阵，配合也像久经沙场的悍卒。那些攻击的人……看似山匪，但进退有度，像是伪装。”
“军中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悠然不解。
萧景澜目光深邃：“北境……慕容锋……或许，我们误打误撞，闯入了某个势力的地盘，或者……碰上了他们之间的冲突。”
战况陷入了胶着。黑衣人凭借精锐的个体实力和严谨的阵型勉强支撑，但“山匪”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持续不断的冲击让黑衣人的防线开始出现松动，伤亡也在逐渐增加。
刀疤脸首领一刀劈退一名敌人，环顾四周，眼见手下不断减员，眼中闪过一丝焦躁。他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声音穿云裂石！
啸声未落，营地后方一座较大的帐篷帘幕掀开，一道身影疾射而出！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布袍、身形瘦削、面容普通的老者。他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身法快如鬼魅，几个起落便已切入战团。他手中并无兵刃，只凭一双肉掌，或拍或拂，或指或抓，动作看似轻柔，但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山匪”的关节、穴道或者兵刃的薄弱之处！
“咔嚓！”一名“山匪”的手腕被他随手拂中，顿时骨骼碎裂，惨叫着倒地。
“噗！”另一名“山匪”的刀刚要劈下，被他指尖在刀身侧面一点，那刀竟如同被巨力撞击般，反向弹回，撞在自己的胸口，吐血倒飞。
灰袍老者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山匪”非死即伤，黑衣人的压力大减。
“高手！”萧景澜眼神一凝，“内力深厚，招式老辣，至少是宗师级别。”
林悠然也看得目眩神迷，同时又感到一阵后怕。若是刚才他们被黑衣人发现，面对这等高手，绝无幸理。
在灰袍老者的强势干预下，战局很快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山匪”们见势不妙，发一声喊，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不堪地退入了密林中，消失不见。
黑衣人并未追击，迅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重新布置警戒。只是经过这番厮杀，营地显得更加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刀疤脸首领走到灰袍老者面前，恭敬地行礼：“多谢墨老出手。”
被称作墨老的老者摆了摆手，神色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他的目光却缓缓扫过营地四周，最终，又一次落在了林悠然和萧景澜藏身的那个洞口上。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像刀疤脸那般带着审视，而是如同古井深潭，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抬起干枯的手指，遥遥指向洞口，对刀疤脸说道：“那边的朋友，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洞内二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悠然和萧景澜浑身一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他们自认隐藏得极好，连之前的厮杀都未暴露，这老者是如何发现的？
身份不明的精锐黑衣，突然出现的伪装山匪，还有这位深不可测的灰袍宗师……他们究竟闯入了怎样的漩涡？
此刻，被宗师点名，避无可避。
萧景澜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翻腾，对林悠然低声道：“扶我出去。是福是祸，只能面对了。”
林悠然点头，搀扶着他，拨开藤蔓，一步步走出了阴暗的洞穴，暴露在营地所有黑衣人警惕、探究，以及那位墨老深邃的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