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爷爷兴致勃勃地带着两个孩子去参观他们专属的新房间,听着里面传来星瞳惊喜的欢呼和卿夜虽然克制但难掩兴奋的提问声,唐忆站在客厅里,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家的温暖,足以融化任何坚冰,也能抚平最深的不安。
然而,这份温馨并不能让他忘记现实的责任与规则。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房间内一片寂静。
他深吸一口气,激活了代表星海联邦天选者身份的玉简,一道柔和的光屏在面前展开。
他需要向灵道司进行报备。
两个来自异界的孩子,绝非小事,不可能瞒天过海。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将情况简明扼要地上报:
【于“幻映之境·末日余烬”任务中,发现两名与病毒达成特殊平衡的本地遗孤,无依无靠,且身世特殊,出于人道主义及个人情绪左右,已将其带回主世界,并由本人进行监护收养。】
信息发送后,房间内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知道,这份报告必然会引起上面的重视,甚至质疑。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一刻钟后,符石震动,灵道司的回复以加密符文的形式浮现:
【讯息已收到。经初步审议,认可阁下人道主义立场。然,异界个体入境,尤其涉及未知病毒共生体,存在不可预测风险,需进行最高规格评估。】
【明日辰时三刻,将会有一位“御道尊”亲自前往您所在“灵韵居”进行实地查验与风险评估。请确保目标个体在场,并予以配合。】
【——星海联邦灵道司】
“御道尊……”
唐忆轻声念出这三个字,眼神依旧平静。
对方的侦察结果,将直接决定两个孩子能否安稳地在这个家、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唐忆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沉静的夜色,目光深邃。
……
在那无尽遥远、常人无法理解也无法触及的维度之中。
幻天境的深层脉络之中,正上演着另一幕。
这里是无数世界流光交汇、生灭的奇异领域。
绚烂的世界泡影如同星河般流淌,破碎的法则碎片如流星般划过,寂静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然而,这份寂静被打破了。
一具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古老棺椁,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无声无息地穿梭于这万千流光之中。
祂没有散发出任何毁灭性的气息,所过之处,连那些躁动的世界流光都变得迟滞、黯淡,仿佛被强行拖入了永恒的沉眠。
此刻,这位古老神只并非在漫无目的地巡游。
在祂那近乎永恒的沉眠意识中,一道特殊而熟悉的印记,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闪烁的星辰,指引着方向。
那是很久以前,祂曾与一尊血脉不凡、执掌煌火与祥瑞的神兽相遇时,彼此气息交感留下的微弱痕迹。
祂感受到了那道印记的再次活跃,并且定位到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方向。
葬世棺调转方向,朝着那片次级维度群缓缓而去。
每一次,当祂试图循着这印记去寻找时,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或是某个大世界的突然屏障,或是某些不自量力存在的阻拦,或是时空本身的紊乱颠簸。
仿佛有无形的命运,在阻碍着这次重逢。
而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
就在葬世棺即将穿透一层较为薄弱的世界壁垒时,前方流淌的世界流光忽然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搅动,骤然汇聚、凝固,化作一道横亘在无尽虚空中的璀璨光墙!
光墙之上,流淌着至阳至刚、破灭万法的浩然气息,硬生生阻断了葬世棺的去路。
漆黑棺椁缓缓停下,悬浮于虚空,与光墙无声对峙。
紧接着,一个身影自光墙中一步踏出。
他身着简单的布衣,身形挺拔,黑发随意披散,容貌看似平凡年轻,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蕴藏着开天辟地以来的所有光明,炽烈而深邃。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自然散发出的光芒与热量,就仿佛能驱散这幻映之境深层的永恒孤寂,让周遭冰冷的世界流光都变得温暖、活跃起来。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具散发着不祥与沉眠气息的漆黑棺椁,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回荡在寂静的维度之间。
“前辈,请留步。”
陆阳天的话语清晰地在虚空回荡,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葬世棺依旧沉默,但周遭那令人心智冻结的永眠气息却骤然浓郁了数分,仿佛在表达棺内存在无声的不满。
片刻后,一个古老、淡漠,仿佛自万古长夜尽头传来的意念,直接响彻在陆阳天的识海深处:
“你们这些后辈随意进出幻映之境……还嫌诸天万界不够混乱吗?”
永寐主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厌烦,如同被蝼蚁屡次惊扰的沉睡古龙,“你,又想做些什么?”
陆阳天面对这位古老先天神只的诘问,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地说道:“并非我想做什么。只是……有人想见一下赵清徽。”
“而恰好,对方给了我难以拒绝的筹码。”
“赵清徽”这个名字被说出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怒意,如同沉寂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从葬世棺中喷涌而出!
这是纯粹的意志冲击,让周遭流淌的世界流光大片大片地湮灭、陷入绝对的死寂,连陆阳天周身那璀璨的光墙都剧烈震荡起来,明灭不定!
“放肆!”
永寐主的意念化作了震彻维度的怒喝,带着滔天的煞气与彻骨的冰寒,“你们竟敢打琼华城的主意!难不成想用吾之力量,在镇狱山开辟一条通道?真是越来越不知死活了!”
陆阳天面对这足以让寻常神灵魂飞魄散的震怒,只是微微眯起了那双蕴藏光明的眼睛,身上的气息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炽盛、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
“既然前辈不愿配合……” 陆阳天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决然的战意,“那就休怪晚辈……无礼了!”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朝着那横亘虚空的璀璨光墙轻轻一点。
“寰宇初辟!”
嗡!
那光墙瞬间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光芒,仿佛将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浓缩于此!
光芒所至,一切物质都被强行驱散、净化!
光芒化作亿万柄纯粹由光与热构成的法则之剑,如同浩荡洪流,朝着那具漆黑的葬世棺席卷而去!
“蝼蚁撼树!” 永寐主的怒意化作了冰冷的杀机。
葬世棺的棺盖并未开启,但棺椁表面的黑暗变得如同活物般蠕动,瞬间扩张,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领域,迎向了那光明洪流!
光与暗,生与寂,起源与终末,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达到极致的力量,在这幻映之境的深层维度中,悍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法则层面的剧烈湮灭与侵蚀。
光芒在黑暗中寸寸消融,黑暗也在光芒下不断蒸发。
交锋的核心处,空间、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而扭曲。
两位屹立于神灵之巅的强者交锋,其威能已非寻常世界所能承载。
光与暗的每一次碰撞,都并非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法则本源的激烈对撞。
陆阳天的“起源之光”炽烈霸道,所过之处,要将一切拖回开天辟地、万物竞发的沸腾状态。
而永寐主的“终末永眠”则如同无底深渊,冷漠地侵蚀、同化着一切,那是万物最终的归宿,是连光芒都无法逃脱的永恒长夜。
他们战斗的余波,如同无形的毁灭潮汐,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咔嚓……嘭!
附近一些较为脆弱的小型世界泡影,甚至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在两种极端法则的碾压下如同气泡般纷纷破碎、湮灭,回归最本源的粒子流。
更远处,一些拥有完整星辰体系的世界,其中的恒星被光芒法则牵引,骤然爆发出超新星般的烈度,而行星则被永眠之力波及,瞬间陷入绝对的死寂,连原子运动都近乎停止,化作宇宙中的冰冷墓碑。
星辰在他们手中,如同孩童随意拨弄的弹珠,命运的轨迹被蛮横地改写。
这片区域的“幻映之境”仿佛被打成了混沌的浆糊,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最原始的光明与黑暗在疯狂撕扯。
永寐主的力量浩瀚无尽,带着古老岁月的沉淀,仿佛整个宇宙的终末都加持于其身。
但陆阳天,这个后起之秀,他的光芒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锐意与进取,仿佛代表着新时代的洪流,硬是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在那片代表终极沉寂的黑暗领域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缺口!
激斗不知持续了多久,时间在此刻扭曲,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终于,在一次石破天惊的法则对冲后,陆阳天的身影借力向后飘退,脱离了战团的核心。
他周身的光芒略微黯淡,布衣上甚至出现了几处被永眠之力侵蚀出的焦黑痕迹,但他的眼神依旧明亮如初,甚至更添几分锐利。
他的指尖,缠绕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本质无比崇高的漆黑气息。
那是他付出代价,从永寐主的本源力量中,强行剥离出来的一丝“永寐”真意!
“呵……”
陆阳天看着指尖那缕挣扎扭动的黑暗气息,又抬眼望向那片重新凝聚、却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恐怖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桀骜与宣告意味的弧度,
“你,老了。”
“时代,早就该交给我们了。”
话音未落,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贯穿无数维度的流光,瞬间远去,消失在那万千世界流光的深处,只留下那句充满挑衅与变革意味的话语,在这片被打得支离破碎的虚空之中回荡。
漆黑的葬世棺静静悬浮在原地,没有任何声息。
周遭破碎的世界残骸缓缓漂浮,映衬着它的孤寂与古老。
永寐主没有追击,或许是另有考量。
但陆阳天最后的那句话,以及他被强行夺走的那一缕本源气息,无疑像一根刺,扎入了这位古老神只永恒的沉眠之中。
陆阳天离去后,这片被蹂躏的维度废墟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
破碎的世界碎片如同灰色的雪花缓缓飘荡,湮灭的星辰残骸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随即又被永恒的黑暗吞没。
那具漆黑的葬世棺依旧悬浮在原地,仿佛亘古如此。
良久,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承载了无数世界生灭、万古时光流转的叹息,自棺内幽幽传出。
这声叹息并非针对离去的陆阳天,也并非在意那被夺走的一缕气息,而是指向了某种更为宏大、也更令人忧虑的轨迹。
“宇墟之间……也要开始混乱了吗?”
永寐主的意念低沉而古老,如同观测星象的智者看到了灾厄的预兆。
“宇墟之间”,那是指涉诸天万界、所有维度时空交织的广袤世界,是连他们这些先天神只都视为根基与舞台的无限疆域。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祂的意识中流转过无数古老的画面,那是比星辰生灭更为久远的记忆。
每一次“宇墟之间”的剧烈动荡,都伴随着旧秩序的崩塌与新纪元的血腥开启,即便是祂这样的存在,也完全无法置身事外。
然而,在这声充满忧虑的叹息之后,那古老意念的尾韵里,却悄然浮现出一丝冷静到极致的筹算。
“……不过,” 永寐主微微一顿,仿佛在确认某个既定的事实,“我们……最多还有两次机会。”
“最多两次……” 祂再次重复,如同最精密的钟表在确认最后的齿轮,“必须……谨慎。”
“那座天宫一定要找到,我们只剩下这些了……”
话音落下,葬世棺周围的绝对黑暗再次缓缓蠕动、收拢,最终完全回归棺椁本身。
那令人心智冻结的永眠气息也极致内敛,不再对外界产生丝毫影响。
下一刻,漆黑的棺椁轻轻一震,无视了周遭破碎的时空结构,如同投入水面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沉入了维度背景的更深处,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这片无声的废墟,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战,以及那声预示着更大风暴的古老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