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走进办公室时，晨光正透过落地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办公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钉着密密麻麻的彩色图钉——红色代表已设立的分公司，蓝色是待考察的新兴市场，而她指尖正点着的南美版图上，一枚刚扎下去的金色图钉，正微微颤动。
“南美区的首份订单分析出来了。”助理推门进来，将报表放在地图旁，“巴西那边反馈，‘流光’系列的羽毛纹项链在狂欢节期间卖断货了，当地经销商催着要追加三个集装箱。”顾悦拿起报表，目光扫过销售数据，嘴角微扬——这系列灵感源自去年文化交流会上见过的玛雅图腾，她在设计里加了点丝绸般的流动感，果然比传统重金属风格更受年轻人待见。
桌角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欧洲区负责人的视频请求。屏幕亮起，伦敦办事处的负责人正站在摄政街的门店里，背景里能看到穿风衣的路人正对着橱窗里的“星轨”系列驻足。“顾总监，刚接到王室珠宝商的询价，他们想定制一套融合英伦玫瑰纹的‘流萤’首饰，说是要送给公爵夫人当生日礼物。”负责人说着，镜头转向橱窗，里面陈列的项链正随着灯光变换呈现出蓝紫渐变，“不过他们特别强调，要保留你们设计部那套‘光韵流转’的专利工艺，就是能随体温变色的那个。”
顾悦点头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纹路——这张办公桌是她刚升任设计部总监时换的，桌面嵌着一层特殊釉面，据说用了和“光韵流转”工艺同源的材料，温度高时会透出淡金色，冷时则泛着青瓷色。“让他们把具体要求发过来，玫瑰纹别用传统浮雕，试试激光内雕，把花瓣脉络嵌在透明珐琅里，光打过去会有影子的。”她顿了顿，想起上周审核新品时，看到东南亚区提交的“雨林”系列草图里有蛇纹元素，补充道，“另外告诉东南亚区，他们那个蛇形手镯别用真金镀层了，换成我们新研发的环保金，成本降三成，硬度还高，符合当地环保法规。”
放下电话，她起身走到展示架前，拿起一尊“月相”胸针。这是去年拓展中东市场时的得意之作，月牙部分用了透光石，太阳纹则掺了点沙漠沙粒磨成的粉末，在多哈的展会上，连当地酋长的女儿都当场定下了同款。旁边的玻璃柜里，放着个特别的样本——是她刚进设计部时做的“初雪”系列残次品，当时还在跟着前辈学镶边工艺，银线歪歪扭扭像爬动的蚯蚓。现在想想，那时总被批评“太刚硬”，直到去北非考察，看到沙漠昼夜温差让岩石裂开的纹路，才突然明白：好的设计该像沙漠里的风，能磨平棱角，也能吹出沙丘的曲线。
“顾总监，南非分公司的视频会议还有十分钟。”助理的提醒让她回过神，转身时瞥见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十点，这个时间，纽约的团队应该在打包发往洛杉矶的“极光”系列，而悉尼的门店刚拉开卷帘门，货架上的“珊瑚”系列正等着迎接第一波客人。她快速调出南非市场的资料，屏幕上跳出当地部落的图腾纹样，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文化交流会上，那位非洲工匠用骨雕刀在木头上刻的太阳纹，赶紧在备忘录里记：“在‘火焰’系列里加鸵鸟蛋壳镶嵌，图腾用烫金工艺，别用镭射，保留手工感。”
会议接通时，开普敦办事处的经理正站在仓库里，身后堆着刚到的“潮汐”系列。“这边海边的匠人想跟我们合作，他们会一种叫‘沙铸’的老手艺，把贝壳磨成粉混在釉料里，”经理举起个样品，粗糙的表面泛着珍珠光泽，“您觉得能融进下季度的‘海岸’系列吗？”顾悦看着那抹光泽，忽然想起自己刚当总监时，第一次主持全球设计会议，紧张到把中东市场的斋月禁忌说错了，还是北非区的老经理私下递纸条提醒。现在她已经能熟练报出：巴西的狂欢节要避开紫色（据说和哀悼有关），印度市场的“莲花”系列得用偶数花瓣，而眼前这沙铸工艺……“让他们寄十个样品过来，下周开跨区设计会时，让东南亚的釉料师试试和我们的光感釉混搭，说不定能做出会随海浪变色的效果。”
挂了会议，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又落回世界地图。红色图钉已经从最初的三个，变成了现在的二十七个，最近新增的金边是迪拜的新门店，蓝色图钉里最扎眼的是冰岛——那里的经销商说，极夜时，“星轨”系列在极光下会发出荧光，当地人叫它“凝固的北极光”。桌角的咖啡机“咔嗒”一声跳停，她起身去接咖啡，路过员工区时，听见设计组的几个年轻人在争论：“要不把‘极光’系列的链条改细点？欧洲客户嫌太重。”“但南美那边又说太细没质感！”顾悦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银线随手弯了个结：“做可调节的，扣环藏在宝石后面，拽一下能变长短，成本加不了多少。”年轻人眼睛一亮，她笑着补充：“别忘了加个小机关，调到最短时，链条能拼成个小星座，你们去查下南美那边最流行的星座图案。”
回到办公室，发现内线又亮了，是物流部：“顾总监，从刚果金运过来的一批原石到港了，其中有块紫水晶，纹路特别像你们设计部画的‘藤蔓’草图，要不要先送设计室？”顾悦想起那块水晶的原石照片，是半年前拓展非洲市场时，在金沙萨的矿场拍的，当时她蹲在矿堆里画了三张草图，手指被矿石划破都没察觉。“直接送切割车间，按编号73的图纸切，就是那个藤蔓缠水晶的设计，记得让切割师把裂缝留着，正好做天然纹路的一部分。”
窗外的阳光渐渐转向西边，落在地图上的红海区域。那里的红色图钉是去年钉的，刚开业时，店员说当地顾客觉得“月相”胸针的月牙太弯，像弯刀不吉利。她连夜改设计，把月牙磨圆了些，加了颗小珍珠当“星星”，现在成了畅销款。顾悦拿起笔，在红海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月牙，忽然想起刚接手设计部时，第一次改全球订单，紧张到把时区算错，导致悉尼的新品发布会推迟了两小时。而现在，她能一边听南非的沙铸工艺介绍，一边给冰岛的经销商回邮件，还能精准记得：东京的樱花季要提前三个月备货，巴黎的橱窗陈列必须每周换一次主题。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印度新德里的门店外，排队的人绕了半条街，都在等“莲花”系列的限量款。顾悦笑着按下保存，照片自动同步到全球设计库，下面立刻弹出东南亚设计师的消息：“总监，我们照着新德里的爆款，加了点茉莉花雕纹，要不要试试泰国市场？”她回了个“oK”的表情，目光再次扫过地图——那些红色图钉像跳动的火焰，蓝色图钉是待燃的星火，而她知道，下一个被点亮的，或许就是冰岛那枚孤独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