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督公府，预想中的阴森恐怖并未立刻扑面而来，反而是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慌的安静与肃穆。
青石板铺就的路径笔直延伸，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却透着冷硬气息的松柏，不见寻常府邸常见的花卉点缀。
偶尔有身着玄色服饰的番役或低阶太监无声走过，脚步轻捷，目不斜视，整个府邸像一台精密而冰冷的机器在无声运转。
引路的小太监将沈怜星主仆带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前。
这院落位置不算偏僻，但也并非紧邻主院，算是府中一个相对清净的所在。
院门上方悬着一块小小的匾额，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墨韵”。
字迹苍劲霸道，与这府邸主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早已有一位穿着深灰色管事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等在院门口。
他身形干瘦，背脊却挺得笔直，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正是督公府的大管家，赵伯。
“沈医女，”赵伯的声音不高，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不容置疑，“老奴姓赵，忝为府中管家。督公吩咐，您日后便住在这‘墨韵轩’。一应起居用度，会按例供给。若有短缺或不便，可遣人告知老奴。”
他的目光在沈怜星和她身后抱着简单行李、紧张不安的桃花身上扫过，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却并无太多恶意，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有劳赵伯。”
沈怜星微微屈膝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她知道，在这府里，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尤其是这位看似管家，实则可能掌控着府内无数秘密的老人。
赵伯点了点头，侧身让开：“医女请进。院内已打扫干净，仆役也已安排妥当，皆是手脚麻利、口风严谨之人。”
沈怜星道了声谢，带着桃花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但布局精巧，有正房、东西厢房，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引了活水的池塘，只是里面没有养锦鲤，只有几尾不起眼的青鱼，池边点缀着几块形态奇崛的太湖石，整体风格冷清而克制。
正房内的陈设也出乎意料的雅致。
并非她想象中的奢华堆砌，而是以深色木质家具为主，书架、琴案、梳妆台一应俱全，帷幔是素雅的月白色，桌上摆放着素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绿萼梅，幽幽散发着冷香。
若不是深知此地为何处，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位文人雅士的书斋。
“这……这里倒是比庄子上还好……”
桃花小声惊叹，东张西望，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沈怜星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看似周到妥帖的安排，背后隐藏的是宫寒渊那双无处不在的、掌控一切的眼睛。
他连她住的地方都要按照他的审美来布置，这种无孔不入的控制，让她感到窒息。
“医女先稍作歇息，熟悉一下环境。晚膳会准时送来。”
赵伯站在门口，并未进来，说完便躬身告退，行事极有分寸。
看着赵伯离开的背影，沈怜星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方被高墙围住的、四角的天空。
这里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更大、更精致的牢笼。
而那个掌控着牢笼钥匙的人，心思莫测，前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