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圣殿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药草苦涩混合的味道。
原本庄严神圣的殿堂，此刻成了巨大的临时伤营。随处可见身受重创、气息萎靡的龙族战士。断肢者低吼忍耐着治疗阵法的接续之痛，神魂受损者躺在特制的安魂玉台上，周身符文明灭。空气中除了伤痛，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悲怆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圣殿偏殿，青璇长老设下了隔音结界。殿内仅有她、金煌大长老、赤鳞龙将（已简单处理过伤势，但龙鳞破碎处依旧狰狞），以及面色苍白、盘坐在聚灵阵中调息的林昊与苏清月。
混沌珠虚影在林昊体内缓缓旋转，吞吐着精纯的天地元气，修复着强行引动本源道则带来的经脉暗伤。苏清月身后的青莲法相略显黯淡，莲瓣上的暗金纹路也模糊了不少，正汲取着龙渊浓郁的生命精气，缓慢恢复。
“二位感觉如何？”青璇长老看着他们，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一丝歉意，“若非迫不得已，老身绝不愿让二位在刚刚突破、尚未稳固之际，便行此险招，对抗使徒。”
林昊缓缓睁开眼睛，混沌光一闪而逝：“长老言重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幽墟兵临城下，我等岂能独善其身。伤势无碍，只是本源有些消耗，需要时间恢复。”他感受到，虽然透支严重，但经历了混沌龙涡的淬炼以及与使徒的道则碰撞，自己圣者境中期的修为反而更加凝实，对混沌秩序的感悟也深了一层。
苏清月也轻轻颔首：“造化之力自有生生不息之妙，静养数日便可。”她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祖龙之心遗留的那丝不朽生机联系更加紧密，对“生”与“净化”的理解有了新的方向。
赤鳞龙将瓮声开口，语气带着由衷的钦佩：“林兄弟，苏仙子，今日一战，若非二位关键时刻击伤那寂瞳使徒的道则，逼其退走，我隐龙山脉怕是……我赤鳞代所有龙族战士，谢过二位！”说着，竟抱拳躬身一礼。
林昊连忙虚扶：“龙将请起，并肩作战，何分彼此。龙族将士血染疆场，才是真正令人敬佩。”
金煌大长老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此战虽胜，却是惨胜。祖魂几乎耗尽，百年内恐难再唤醒。我族精锐折损三成有余，余者大半带伤。外围禁制破损严重，修复需要海量资源与时间。”他看向青璇，“最关键的是，经此一战，我隐龙山脉坐标彻底暴露，实力大损。幽墟此次受挫，下次卷土重来，必定准备更加充分，攻势更加凶猛。寂瞳使徒被二位所伤，以其睚眦必报与对源初道统的觊觎，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殿内气氛一时沉重。
青璇长老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昊与苏清月身上，缓缓道：“诸位，我隐龙山脉，已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十字路口。固守此地，固然可以凭借残存禁制再抵挡一两次，但最终结局，恐怕难逃碧波龙潭覆辙。源初节点的秘密，也终将落入幽墟之手。”
林昊心中一动：“长老的意思是……主动求变？”
“不错。”青璇长老眼神变得锐利，“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化被动为主动，寻找破局之机。而这个机会，或许就应在二位身上，以及……那个节点本身。”
“愿闻其详。”苏清月轻声道。
“首先，是关于‘源初节点’。”青璇长老手中星辰龙杖轻点地面，一道光幕浮现，呈现出灵界及周边部分星域的简图，其中隐龙山脉所在区域，被标记出一个闪烁的光点。“此节点，据我族最古老的记载，乃是祖神时代遗留的一处‘坐标’或者说‘信标’。它并非宝物，也非单纯的能量源，而是一个……指向。”
“指向何处？”林昊追问。
“指向祖神可能彻底陨落，或者其核心传承最终散落的‘归寂之地’边缘。”青璇长老语出惊人，“亦有可能是另一处保存更完整祖神遗迹的入口。历代龙族守护于此，一是遵循祖训，二是凭借节点散逸的微弱源初气息修炼、维持血脉。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相信，当真正的传承者出现，并达到一定条件时，这个节点会被激活，指引出真正的道路。”
林昊与苏清月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他们身负混沌与造化传承，岂非正是那“真正的传承者”？
“长老是说，我们可以激活这个节点？”林昊问。
“并非易事。”金煌大长老接口，神色严肃，“节点深藏于龙渊地心最深处，被重重上古禁制与混沌乱流包裹，危险程度不亚于混沌龙涡。更关键的是，激活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必须是得到节点认可的源初传承者；第二，需要至少一件完整的‘源初信物’作为钥匙。”
“源初信物？”苏清月若有所思。
“据记载，可能是祖神随身之物，或其核心道统的具象化产物。”青璇长老看向林昊，“小友体内的‘混沌珠’，虽未完整，但其位格，极有可能就是信物之一。苏丫头的‘青莲道统’本源，或许也是关键。”
林昊沉吟。混沌珠他至今只集齐部分碎片，距离完整遥遥无期。
“我明白二位的难处。”青璇长老道，“混沌珠尚未完整，强行激活节点风险未知，且节点彼端是福是祸也难预料。但眼下，我们或许有另一个选择，一个能同时解决修复混沌珠、提升实力、并可能找到其他激活节点方法的途径。”
“是什么？”林昊目光一凝。
“灵界，万族战场最深处，亦是曾经祖神与‘归墟’爆发最终冲突的古战场之一——‘源海废墟’。”青璇长老一字一顿，“那里，时空紊乱，法则破碎，充斥着各种上古遗留的危险与机缘。更重要的是，据我族一位曾侥幸从边缘生还的先祖模糊记载，他曾在废墟深处，感应到过与混沌珠同源、却更加完整浩瀚的气息波动。那里，极有可能存在着混沌珠缺失的核心碎片，甚至……其他祖神遗泽！”
源海废墟！林昊心脏猛地一跳。他之前在万族战场历练时，就曾听闻过这个灵界最恐怖、最神秘的禁地之名，那是连帝尊境强者都讳莫如深、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地。
“但同时，”赤鳞龙将沉声道，“那里也是幽墟在灵界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之一。他们似乎也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此次进攻我隐龙山脉，或许也有阻止我们探索废墟、寻找对抗他们力量的意图。”
“这是一条险路。”青璇长老坦然道，“但也是一条生路。固守龙渊，是慢性死亡。激活节点，条件不足，风险未知。唯有前往源海废墟，寻找让混沌珠完整、让二位实力飞速提升的机缘，并探寻更多关于节点与祖神的秘密，才有可能在幽墟下次雷霆一击前，获得足以抗衡甚至扭转局面的力量！”
她站起身，苍老的身躯却挺立如枪：“我族，可举残存之力，为二位提供一切关于源海废墟的情报、所需的资源补给，并……派出精锐小队随行护卫。但前路凶险，最终的决定，需由二位自己做出。龙族的未来，灵界的希望，或许便系于此行。”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聚灵阵细微的嗡鸣，以及殿外隐约传来的伤痛呻吟。
前往源海废墟，意味着主动踏入灵界最危险的区域，直面幽墟的窥伺，寻找那渺茫的机缘。留下，或许能安稳一段时间，但最终难逃覆灭。
林昊看向苏清月。苏清月眸光清澈而坚定，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心意相通。
林昊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来，目光扫过青璇、金煌、赤鳞，最终沉声开口：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争命。幽墟欲灭万物生机，断众生之道，此路已无退却可能。源海废墟虽险，却是破局关键。我二人，愿往。”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请长老准备。待我二人伤势恢复七八，便即出发。”
青璇长老眼中精光大盛，重重拄了一下龙杖：“好！龙族，必倾力相助！金煌，立刻整理所有关于源海废墟的记载，开放秘库，为二位挑选护身宝物与丹药！赤鳞，挑选十名最精锐、最忠诚、熟悉废墟外围情况的帝尊境龙卫，组成护卫队！”
“是！”金煌与赤鳞肃然应命。
新的征程，已然在废墟与鲜血的灰烬中，点燃了第一缕微光。前路虽九死一生，但混沌与造化的传承者，将携手踏入那诸天万界最古老、最残酷的战场遗迹，去寻找属于他们的，也是属于这个宇宙的……
一线生机。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