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外依旧有零星的烟花闪烁。吕宋一将自己扔进柔软却毫无温度的大床，明明身体疲惫，神经却异常清醒。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视频里的画面：宋妙妙夸张的表情，吴念在春晚背景音下柔和了些许的眉眼，还有那句简单的“新年快乐，吕宋一”。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了某个视频App，屏幕上赫然是尚未结束的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正激情洋溢地串场，舞台上一片红火热闹。
吕宋一自己都觉得荒谬。他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过？记忆里，吕家的年夜饭结束后，要么是独自回房，要么是开着跑车去城郊狂飙，用速度和引擎的轰鸣麻痹自己。看春晚？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脑海里又浮现出宋妙妙和吴念讨论春晚时，他像个局外人一样插不上话的场景。虽然当时觉得无聊，但此刻，在这无边的寂静里，那点热闹的声响，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吸引力。
他把手机音量调低，放在枕边。屏幕上色彩斑斓的光影在黑暗的房间里明明灭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祝福语、观众席模糊的笑声、喜庆的音乐……这些曾经被他视为噪音的元素，此刻却像一层薄薄却温暖的毛毯，意外地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躁和冰冷。疲惫感终于汹涌袭来，眼皮越来越沉，在晚会接近尾声、主持人说着“难忘今宵”的旋律中，他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金线。吕宋一是被一阵极其喜庆、极其高亢的“普天同庆！欢度新春！”的播音腔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宿醉般的昏沉感袭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枕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正循环播放着昨晚春晚的精彩集锦，主持人笑容满面，挥舞着双手，背景是漫天飞舞的金色彩带和“恭贺新禧”的大字，声音开得比昨晚大了不少——大概是睡梦中无意识碰到了音量键。
吕宋一：“……”
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竟然看着春晚睡着了？！手机还自动播放了一整晚？！这简直是他二十几年人生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感涌上心头。他迅速抓起手机，关掉了那聒噪的循环播放。卧室瞬间恢复了清晨应有的宁静。
他看着恢复平静的手机桌面，屏幕顶端的时间显示着早上八点多。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跳出吴念在视频里穿着家居服的样子，背景是春晚小品的画面。还有宋妙妙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点开了那个看一次觉得羞耻一次的微信群。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吕宋一：春晚挺助眠的，我决定以后睡不着，就放春晚……
发完，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点开红包功能，发了一个金额不小的拼手气红包进群里，备注栏只写了简单几个字：
请看电影
几乎是红包发出的瞬间——
宋妙妙 领取了你的红包
宋妙妙：哇！表哥新年大发！谢谢老板！@吴念 念念姐快抢！表哥请看电影啦！
宋妙妙：正好！我早就抢了今天下午《哪吒闹海2》的ImAx票！念念姐，下午一起啊！现在这票可难抢了，我手速快吧！[得意][得意]
吴念： [微笑] 好，下午见。
看着屏幕上宋妙妙得意的炫耀和吴念那个平静的微笑表情，吕宋一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哪吒闹海2》？他隐约记得前几天《哪吒1》宣传的挺火，今年又出《哪吒2》了？能好看吗？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购票App，搜索那家影院下午场的《哪吒闹海2》。ImAx厅……果然，座位图一片刺眼的灰色，显示“已售罄”。
没票了。
吕宋一盯着那个“已售罄”的提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冷的金属边框。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要是……把宋妙妙那张票“弄”过来，然后和吴念去看……那小丫头会不会当场气哭？这个想法让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恶劣的弧度。
但下一秒，现实感又将他拉回。
十几年没进过电影院了？他上一次坐在电影院里，大概还是小学时学校组织看的爱国教育片。那种人挤人、空气里混杂着爆米花甜腻味道、周围还有小孩哭闹的环境……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而且，他有什么立场突然跑去跟吴念看电影？就因为他发了个红包说“请看电影”？这也太刻意了，太……奇怪了。
贸然开口说“我也去”，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很……蠢？
他甚至可以想象吴念那双清冷的眼睛看过来时，带着一丝疑惑或者……嘲弄？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吕宋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算了。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仰面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奢华却冰冷的水晶吊灯。
反正……离京大开学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到时候，总能见到。何必现在去凑这个热闹，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里宋妙妙咋呼着炫耀票的画面，以及……吴念那个简单的[微笑]表情。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错失”的淡淡情绪，却像清晨的薄雾，悄然萦绕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