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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改写5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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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肖择禹的坦白和真诚。

换作旁人,大抵早已被这份妥帖的温柔与尊重打动。

肖择禹不像温祈安那般步步紧逼,也不似叶邵尘那样强势裹挟,他给足了顾浔野进退的余地,连告白都带着小心翼翼的体谅,未曾添半分压力。

可偏生,肖择禹遇上的是顾浔野。

顾浔野望着眼前的男人,眼底没有分别扭或局促。

能隐忍至今,能这般云淡风轻地将心意说出口,还特意叮嘱他不必在意、无需回应的人,心性远比他预想的沉稳通透,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这是聪明人骨子里的理性。

沉默片刻,顾浔野缓缓勾起唇角,语气平和:“肖总,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不含半分敷衍:“谢谢你的主动,只是我希望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若我当真有意,肯定会和你一样,迈出那一步。”

“你的真诚,都该留给值得的人,留给能有结果的感情。”顾浔野的声音轻轻落下,“我无法对你生出超越朋友之外的情愫,也不愿给你任何不该有的错觉。”

他看着肖择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固然难熬,但比起含糊其辞的消耗,我始终觉得,真诚相待才是最基本的尊重。肖总,你的喜欢,值得更好的归宿。”

顾浔野的这一番话落下时,肖择禹的眼眶已悄悄泛红。

可能夜色催化了情绪,可能是这番坦诚又体面的拒绝太过难得,明明是被婉拒的时刻,可他对眼前人的心动却愈发汹涌。

他喜欢顾浔野这份清醒通透,喜欢他骨子里的沉稳与高傲,喜欢他此刻真诚相待,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千倍万倍,即便被这般明确地推开,那份心意也未曾减损半分,反倒因这份坦荡更添了几分执念。

他抬手按了按眼角,片刻,扯出一抹释然的笑:“谢谢顾总,肯给我袒露真心的机会。”

话音落下,顾浔野的目光已飘向窗外。

细碎的雪花正从暗沉的天幕中飘落,轻柔地吻过玻璃。

“肖总,”他轻声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温和,“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关照,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尽管开口。”

肖择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雪花簌簌落下,在玻璃上凝成薄薄的霜花,又转瞬消融。

他收回视线,看着顾浔野的侧脸:“我什么都不要,只愿你往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顾浔野笑了笑望着玻璃上转瞬即逝的雪痕,那消融的轨迹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暗示。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肖择禹:“肖总,还有样东西在我这儿,你当真不要回去了?”

肖择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块表:“既然输给了顾总,那便归顾总所有了。”

顾浔野没再说话。

两人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雪花从繁密到稀疏,直到雪势渐歇,才起身各自离去。

#

顾浔野再次站在那扇公寓门前时,门没有像上次那般紧闭。

夏怀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起的叶子。

顾浔野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沉默缓缓弥漫开来。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顾浔野,他的声音平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冷静下来了吗。”

夏怀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顾浔野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整个人透着一股掩不住的憔悴与疲惫。

过了许久,夏怀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茫然无措的颤抖:“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眼神空洞,像是在质问顾浔野,又像是在诘问这个荒诞的世界。

“我到底是什么?”她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困惑与无措,“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本书而已……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别人攥在手里,连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

顾浔野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沙发扶手,像是在给予一个不容置疑的承诺:“夏怀,我告诉过你。”

他的目光沉静,“你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从你意识到这一切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受任何人掌控。往后,你会好好生活下去,为自己而活。”

夏怀突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我现在还有什么呢?”

她抬起头,眼底满是荒芜,语气里的自嘲几乎要溢出来:“想要个像样的家,没有;想要对我好的父母,没有;想要份安稳的工作、稳定的收入,也没有。”

她摊了摊手,指尖微微颤抖,“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这就是改变命运,让我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吗?”

顾浔野站起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语气严肃:“你想回去看看吗?回你的家。”

“她会让我回去吗?”夏怀抬眼,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那声“她”咬得极重,指的是那个鸠占鹊巢的穿书女。

“你不用担心。”

“她已经做出了该做的选择,而你,也可以回到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这话让夏怀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濒临熄灭的火种突然被添了柴薪,连带着身形都微微坐直了些:“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我想知道,我的父母……当年我失踪后,他们找过我吗?”

顾浔野看着她眼底的渴求,缓缓点头,语气放柔了些许,一字一句解释道:“你的父母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他们很爱你。只不过,有人替代了你的存在,刻意隐藏了你的踪迹,这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夏怀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眶渐渐泛红。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在她心底翻涌,她想回去,想亲眼见见她的亲生父母。

她早已记不清他们的模样,可那份血脉相连的牵挂,却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顾浔野将她脸上的期待尽收眼底,心中微松。

有期望总归是好的,总好过陷在绝望里自暴自弃。

至少夏怀有了向前走的勇气。

#

偌大的换装间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回声,两面落地镜映出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一样的眉眼轮廓,一样的身高身形,连说话的声线都像是从同一面镜子里折射出来,唯独眼底的神采判若两人。

眼神闪躲的夏怀攥紧了衣角,不敢直视对面的人。

那是另一个“自己”,开朗得像永远沐浴在阳光下,而她却像阴沟里的苔藓,连呼吸都带着怯懦。

沉默在两人之间拉扯,像一层薄薄的冰,脆弱得不堪一击。

“其实,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开朗的夏怀率先打破寂静,声音温和。

她缓缓走近,目光落在对方紧绷的侧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柔软:“很抱歉,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但我偷偷去看过你,那些凭空冒出来的噩梦,还有压在心底的愧疚,从来没断过。”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或许,对你来说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脚步轻缓地靠近,她抬起手,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腼腆夏怀的头顶。

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像是触到了另一个自己被辜负的时光。

两人的倒影在镜中重叠,又因神情的迥异而泾渭分明,一个落落大方,眼底盛满心疼与愧疚;一个局促不安,眼眶早已悄悄泛红。

“真的对不起,把你的人生搅得一团糟。”开朗的夏怀声音低了些,带着深深的自责,“一开始,我只是想让你活下来,可后来,我变得贪心了。我贪恋你的父母,贪恋你的人生,明明知道这不是属于我的命运,却还是固执地赖了这么久。”

她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恳切,“希望现在回头,应该不算太晚。”

而夏怀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睫毛上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望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望着那双盛满愧疚与心疼的眼睛,突然就不怪了。

那些年的颠沛流离、孤苦无依,那些日的迷茫无助、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归宿。

女孩子的心思本就纯粹,两个夏怀之间,更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

她们并肩站着,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身形,望去竟像是对着一面澄澈的镜子,照见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腼腆的夏怀望着眼前的人,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湿意,下一秒,她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对面的女孩。

“夏怀,以后,就好好迎接真正属于你的人生吧。”开朗的夏怀轻轻拍着她的背。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随即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带着一丝不舍与担忧:“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夏怀抬手,轻轻摸着与自己齐高的小脑瓜,眼底带着笑意:“我当然是回我该去的地方啊,这里,从来都不属于我。”

这话让夏怀猛地愣住,脑海里瞬间闪过顾浔野的身影。

#

心底那些积压多年的怨怼与不甘,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

她像是与眼前的“自己”和解了,也与这颠沛流离的半生和解了。

换上崭新的衣裙,腼腆的夏怀褪去了往日的怯懦,眉眼间渐渐透出几分落落大方的神采,整个人亮得像被星光点亮。

她与另一个夏怀做了最后的告别,没有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便足以传递所有心意。

而后,自信张扬的夏怀转向一旁静静伫立在外的顾浔野,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顾浔野,谢谢你。”

“你说得对,人各有各的命,我该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了。”

她是穿书而来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回去。死了,就能回去了,死在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

她轻轻笑了笑,眼底没有半分畏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只不过她回去之后,大概再也无法下床了。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本就是她的命。

顾浔野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依旧是那般独立挺拔,透着骨子里的冷静与勇敢,未曾有半分迟疑。

这世间每一位女性,本就自带独属于自己的坚韧与强大。

就像她想的,即便回去后要面对常年卧床的绝望,即便未来满是未知的坎坷,她也从未显露过半分怯懦。

她就像一株向阳而生的花,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根系始终朝着暖阳的方向伸展。

向阳花,从来都只向阳开。

顾浔野的目光焦着在那道背影上,仿佛有无声的牵引。

对方似是察觉到背后的注视,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轻向后挥了挥,那动作利落又洒脱,带着不回头的决绝。

她从来都是强大的,这份强大,足以支撑她热爱生活,也热爱每一个滚烫的当下。

而原来《命运改写》的真谛,从不是单为扭转原主夏怀的人生轨迹,而是让两个容貌一模一样、却来自平行世界的“夏怀”,在命运的岔路口相遇。

她们曾各自深陷地狱深渊:一个被鸠占鹊巢,在颠沛中隔绝自我;一个偷借她人人生,在愧疚与贪心中度日。

而这场跨越虚妄的相逢,终究成了彼此的救赎。

回到了本该属于对方的人生,也让两个濒临破碎的灵魂,都在彼此的成全里重获新生。

这双向的拯救,这跨越平行时空的和解,才是“命运改写”最真正的含义。

更衣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顾浔野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夏怀走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被重新点亮,一身风香小香风羊毛套装衬得她身形纤细,面料精致华贵,却轻得仿佛没什么重量,贴合着她的轮廓,勾勒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温婉大方。

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昂贵的衣服,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衣料,眼底带着无措的尴尬,时不时还会下意识地低下头,那份藏在骨子里的怯懦尚未完全褪去,却更添了几分真实的可爱。

顾浔野望着她焕然一新的模样,心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高兴与欣慰。

他走上前,声音放得格外轻柔:“一会就要见到父母了,开心吗?”

夏怀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掌心:“有、有点紧张。”

顾浔野轻轻拉起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温和而坚定,像一剂定心丸。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安抚的暖意:“别紧张,有我在。”

夏怀的指尖被那温热包裹着,心头的慌乱稍稍平复,可另一个念头却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

她忽然想起方才另一个“夏怀”说的话,“回我该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不是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偷偷抬眼,瞥了一眼身旁从容沉静的顾浔野。

他和那个夏怀一样,都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那他……是不是总有一天,也会像她一样,转身离开,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她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夏怀的心脏就莫名一紧,指尖也蜷缩了一下。

顾浔野牵着夏怀的手往外走,掌心的温度稳稳传递过来,像牵着她走过一段漫长的迷途,终于抵达光亮处。

商场门口的晨光里,夏父夏母已从车上下来,远远望见两人相牵的身影,脸上瞬间漾开止不住的笑意。

先前还暗自忧心订婚宴的变故,此刻见女儿与顾总这般亲密,倒像是专程来约会的模样,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眉眼间满是欣慰与欢喜。

被顾浔野攥着的手给了足够的底气,夏怀心头的紧张淡了大半,可当目光对上夏父夏母的那一刻,一股陌生又汹涌的亲切感还是猝不及防地撞进心底。

他们看起来那样和蔼,眼角的纹路里都透着温柔,看向她的眼神更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浓得像化不开的蜜糖。

夏怀忽然鼻头发酸。

她曾固执地认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那些年颠沛流离,从未有过一丝被寻找的痕迹,她笃定自己是不被想要的累赘,这份怨恨在心底盘桓了许多年。

可此刻,望着眼前两人眼底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疼爱,那些坚硬的怨恨忽然就软了下来,碎了开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心脏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填满,一个沉寂了许久的念头愈发清晰,她想要这份爱,想要这份迟来了许多年,却依旧滚烫的亲情。

可夏怀脚步忽然顿住,望着不远处含笑走来的父母,心底又泛起几分踟蹰。

十几年没见,隔着漫长的时光鸿沟,他们真的能重新相处融洽吗?这份迟来的亲情,她真的能坦然接受吗?

正怔忡间,顾浔野已经牵着她走到夏父夏母面前,指尖轻轻松开,将她的手腕往夏父方向递了递。

夏母见状,立刻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语气亲昵:“没想到小怀是在跟顾先生逛街呀。”

“叔叔阿姨,”顾浔野唇角噙着温和的笑,语气诚恳,“上次订婚宴的误会,就当翻篇了。”

这话正说到夏父夏母心坎里,两人脸上的笑意更浓,连连点头应和。

夏怀却因“订婚宴”三字,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顾浔野,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顾浔野瞬间读懂了她的心思,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轻声道:“去吧。”

这亲昵的私语,落在夏父夏母眼里,只当是小情侣间的黏腻,愈发觉得两人感情深厚。

夏母拉着夏怀就要往车上走,可站在车旁,夏怀回头望了一眼仍站在商场门口的顾浔野,一股莫名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像潮水般将她裹挟。

她猛地攥紧了夏母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想再跟他说几句话。”

夏母了然地冲她挤了挤眼,笑着摆手:“去吧去吧,年轻人嘛。”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热恋中的孩子舍不得分开。

夏怀转身,快步朝着顾浔野跑去。

在他面前站定,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心底那股“他要消失”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仿佛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化作泡影,再也寻不到。

“我不怪你。”她望着顾浔野的眼睛,语气真挚而滚烫,“反而要谢谢你,谢谢你照亮我往前走的路,为我指引方向,告诉我要热爱这个世界,竭尽全力想要拯救我。”

“就像另一个‘夏怀’说的那样,我会把自己命运里的每一步,都坦坦荡荡地走下去。”她轻轻松开怀抱,指尖却依旧眷恋地抓着他的衣袖,“这是我的人生,每一步都算数,我不后悔。”

夏怀还有些话堵在喉咙口,辗转着不知如何开口,却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

下次再见到顾浔野,一定要拿出此刻的勇气,把未说出口的心意都说出来。

夏怀走到夏母身边,回头望向商场门口的身影,用力挥了挥手。

顾浔野站在原地,望着她脸上漾开的、真正属于幸福的笑容,看着她坐进车里,车窗缓缓升起,将那抹亮色隔绝在玻璃之后,车子随即汇入街道的车流,渐渐远去。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掠过脸颊,顾浔野正欲转身,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跳动的备注是“温祈安”,他划开接听键,对面立刻传来少年兴奋雀跃的声音,像裹着蜜糖的铃铛:“哥!我已经把饭做好啦,今天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你几点回家呀?”

顾浔野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指尖触到冰凉的面料,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转瞬即逝,他轻声应道:“我马上回家。”

“好呀!”温祈安的声音更亮了,絮絮叨叨地分享着琐事,“小尾巴今天学习了新技能,超乖的!我还在城堡的草坪上堆了两个大雪人,就等着你来给它们安上胡萝卜鼻子、戴上围巾呢!”

顾浔野静静听着,末了只叮嘱道:“祈安,别忘了多关心关心温女士。”

“啊?”温祈安愣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不解,“我前几天刚给她打过电话呀,她最近拍戏太忙了,说等忙完这阵就回来。对了哥,塞德里克也快回家了!快过年了,那家伙总算舍得从国外回来了!都不着家!”

电话那头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团圆的期盼,顾浔野却缓缓闭上了眼。

挂掉电话,街道上行人匆匆,车流不息,每个人都奔赴着自己的归途。

顾浔野站在原地,101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宿主,你的身体还未达到极限,我们是提前离开,还是……”

“任务完成了吗?”顾浔野打断它,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还没有,宿主。”101的声音带着机械的精准,“但是当前进度仅剩5%,这5%的完成条件,是原书夏怀得知刘海福已经死亡的消息。”

“也就是她知道自己彻底摆脱,彻底改变命运。”

而顾浔野望着远处的雪景,眸色深沉。

此刻的夏怀,应该还在夏家感受着迟来的亲情暖意,还不知道那个曾将她推入深渊的刘海福,已然命丧黄泉。

但很快也会知道的,那时候他就可以离开了。

而他,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温祈安在家等了整整一夜。

桌上的糖醋排骨被反复热了好几遍,酱汁早已浓稠得裹住了骨头,可本该回来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电话拨了一次又一次,听筒里永远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消息发了一条又一条,对话框里只有他单方面的絮叨,没有半分回应。

城堡的草坪上,两个大雪人还孤零零地站着,胡萝卜鼻子没安,围巾也没戴,雪夜里结了层薄薄的冰碴。

顾浔野就这么失踪了。

一夜风雪,温祈安把自己熬得满眼红血丝。

桌上的糖醋排骨酱汁已凝成黏腻的膏状,可那个说“马上回家”的人,终究没踏进家门半步。

焦虑像藤蔓疯长,缠绕得他喘不过气。

而顾浔野的失联,从一夜拖成了两天、三天、四天……

温祈安像丢了魂似的,把顾浔野的公司翻了个底朝天。

消息像潮水般蔓延开来,其他几人也知道了。

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预兆,踪迹全无,任凭众人翻遍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寻不到半分线索。

顾浔野的失联,将温祁安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心搅得支离破碎。

不安、焦躁、恐惧,三种情绪在胸腔里疯狂撕扯。

他一遍遍地拨打那个再也打不通的号码,脑海里全是最坏的猜想。

怕顾浔野又像从前那样丢下他,怕那句“马上回家”不过是又一场温柔的欺骗。

同一座城市里,肖择禹也陷入了近乎崩溃的焦灼,叶邵尘也来找过他,两人大吵一架,叶邵尘认为是肖择禹把顾浔野藏起来了。

而肖择禹他只揪着心头最痛的顾虑,顾浔野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

他动用了所有人脉资源,发了疯似的寻找,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凌迟,担心得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枷锁。

——

而这边,顾浔野坐在海边一间破旧的屋檐下,海风裹着细碎的雪花。

冬季的大海早已封境,灰蓝色的海面泛着冷冽的光,雪花落在浪尖,转瞬便被卷进暗沉的涛声里。

这里是华城边区的一个小乡镇,谁也想不到,这样偏僻的地方连接着一片海湾。

这间屋子看着破败,屋顶的瓦片缺了几块,墙皮剥落得露出内里的青砖,但屋里的设施倒还算齐全,能遮风挡雪。

周边住着的都是世代靠海为生的渔民,日子过得简单质朴,谁也没多问这个突然落脚的陌生人来历。

顾浔野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天,日子过得平静。

只是身体的衰败从未停歇,心脏时不时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有细针在反复扎着;浑身发虚,稍一动作就头晕目眩,嘴巴里尝不出任何饭菜的滋味,寡淡无味;有时不过是起身走两步,眼前就会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可他望着窗外飘雪的海面,指尖轻轻按住胸口,唇角竟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还扛得住。”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却透着一股不肯认输的韧劲。

身体的极限还未抵达,顾浔野还能再撑两天。

刘海福死亡的消息,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夏怀知道。

等那最后5%的任务进度条走完,他就可以彻底卸下所有担子,安静地死在这片无人问津的海湾。

他选这里,本就是为了寻一处没人认识的角落,好好喘口气。

若是留在华城,肖择禹恐怕真会不顾一切把他架上手术室,强行推进那场以“救赎”为名的手术。

那颗要换给他的心脏,顾浔野也知道是谁的。

所谓“心甘情愿”,他听得真切,却始终无法心安。

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更遑论,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命,值得叶邵尘用这般沉重的代价来换。

#

夏怀正对着手机里聊天框顾浔野的头像发呆。

突然,一个陌生号码闯入了屏幕,她迟疑着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请问是刘海福的家属吗?”

“刘海福”三个字猛地刺进夏怀的耳膜。

她本还悬着心担心顾浔野,此刻心脏骤然缩紧,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跟着滞涩起来。

“你好,请问你在吗?”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怀的指尖攥得发白,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我、我在。”

“你是刘海福的家属对吗?”

“我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终于联系到您了!”对方的语气透着一丝释然,“请您抽空来殡仪馆一趟,认领一下死者的遗物。”

“遗物?”夏怀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思绪,只能机械地重复,“你说什么……遗物?”

“您大概不清楚,我们前几日就尝试联系您了,但电话一直打不通。”女声耐心解释着,“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刘海福先生溺水身亡,我们这里是殡仪馆,麻烦您尽快来认领他的遗物。”

而夏怀不知道,所谓的“遗物”,不过是刘海福死时,泡的发涨的债务单。

“你说……刘海福死了?”

“是的,女士。”对方的回答平静而肯定,“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

“死了……他怎么会……”夏怀喃喃自语,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可知道这一事实,巨大的冲击让她浑身发冷,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慌,顾浔野!

她颤抖着手指挂断电话,拨通顾浔野的号码。

忙音,依旧是冰冷的忙音。

发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顾浔野联系不上,刘海福死了,一连串的变故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开始慌张,手脚冰凉,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消失!顾浔野不能消失!

她来不及多想,抓起手边的外套就冲出家门,脚步踉跄,脑子里一片混乱。

刘海福为什么会死?他怎么突然就死了?而顾浔野,他到底在哪里?

夏怀疯了似的奔跑在漫天飞雪的街道上,积雪被鞋底碾得咯吱作响,混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格外刺耳。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顾浔野,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找不到他了”的恐慌。

泪水模糊了视线,冻得脸颊生疼,她一边跑一边胡乱抹着眼泪,手指攥着手机。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匿名消息弹了出来。

“夏怀,恭喜你,你自由了。”

“夏怀,圣诞节快乐。”

“还有,新年快乐。”

看着这一条条消息,她知道这份“自由”意味着什么。

那些曾将她推向地狱的人,那些与她命运纠缠的人,无论是刘海福,还是另一个夏怀,甚至是顾浔野,都彻底从她的人生里退场了。

夏怀停下脚步,踉跄着扶住路边的路灯杆,指尖颤抖着点开对话框,疯狂地输入消息回发过去,屏幕上却只弹出一串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瘫坐在雪地里,手机从掌心滑落,屏幕摔在积雪上,依旧亮着那几条的消息。

她突然想起那次在山上,顾浔野站在风里,让她把想要的大声喊出来。

那时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她想要自由,可现在,自由真的来了,她却只觉得窒息。

“我不想要这样的自由……这不是我想要的……”她蜷缩在雪地里,声音嘶哑破碎,“顾浔野,你在哪……”

雪花落在她的发梢、肩头,渐渐将她裹进一片寒凉里,就像她此刻空荡荡的心,再也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温暖。

——

飘雪的海边,顾浔野身着黑色大衣伫立着,孤寂的背影在茫茫天地间凝成一道瘦削的阴影,与灰蓝的海面、漫天的飞雪融为一体。

他脖颈间围着一条艳红的围巾,是前几天这个小乡镇一个小孩拿来的,说是他妈妈亲手织了送他的。

他向来不喜这般扎眼的颜色,可那毛线带着手工的温度,裹在颈间暖得熨帖,便一直戴着了。

算算日子,快过年,这抹红,全当是提前沾了点年味儿。

“宿主,本世界旅行结束,剧情情节也完成,《命运改写》已完结。”101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顾浔野脸上终于扬起了一抹笑。

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海,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冰凉刺骨。

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丢下了许多人,许多事也没能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他的离去,或许也能惩罚一些人,而他还是更希望活着的人能慢慢将他忘记,反正,他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就全当他心脏病突发意外身亡吧。

一声轻叹消散在海风里,终究还是有些可惜。

没能再见到温书瑶一面,以后也没机会再和他们一起吹蜡烛、过生日了。

心脏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与往日的钝痛截然不同,这次撕心裂肺的痛感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顾浔野突然踉跄着跪倒在沙滩上,冰冷的沙粒混着未化的雪沫。

这一次,他没有再强撑着克制,没有咬牙忍耐,只是顺着那股灭顶的疼痛,缓缓倒在茫茫无际的雪地里。

雾气从海面蒸腾而上,裹着细碎的雪花弥漫开来,将天地间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白。

一片雪花悠悠飘落,恰好落在他无力摊开的掌心。

他躺在沙雪交融的滩涂上,身下的寒凉透过衣料层层渗进肌理,与胸腔里渐弱的搏动形成奇异的呼应。

他看着雪花在他掌心慢慢消融,化作一滴微凉的水渍。

顾浔野的眼皮渐渐沉重,与那片雪花消融一般,缓缓阖上。

漫天飞雪不停歇地落下,温柔又决绝,一点点覆盖住他的轮廓,将黑色大衣晕染进苍茫的白。

唯有那条艳红的围巾,在一片素白天地间亮着,像一簇未熄的余温,又像一抹不肯褪色的牵挂,在风雪中格外刺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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