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英名远播春常在
夏天到来时，纪念亭的壁画终于完成了。整座亭子的四面墙都变成了一幅完整的英雄画卷，从战斗场景到种树护林，再到公路通车的展望，每一笔都透着孩子们的真诚和对英雄的敬意，颜料的清香和木材的香气混在一起，弥漫在亭子里，久久不散。
竣工那天，村里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比过年还热闹，乡亲们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张大妈和几个妇女一起蒸馒头、做花卷，馒头蒸得又白又大，花卷上撒着芝麻；李大叔和男人们打扫纪念亭周围的卫生，把杂草除干净，地面扫得干干净净。
连县城教育局的刘局长都亲自来了，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领带，手里捧着个红绸布包裹的东西，身后跟着几个工作人员，都穿着整齐的制服。纪念亭周围摆满了村民们送来的鲜花，有丫丫种的野菊，黄灿灿的开得正盛；有张大妈种的月季，红的、粉的、白的，五颜六色；还有从后山采来的映山红，鲜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火焰，围绕着青石板碑，花香混着夏日的暖风，弥漫在整个山谷，连蝴蝶和蜜蜂都被吸引过来，在花丛中飞舞。
王科长带来了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是县里广播局借的，放在学堂门口的八仙桌上，八仙桌是孙木匠做的，结实耐用，周围挤满了人，孩子们坐在最前面，搬来小板凳，仰着小脸期待着；大人们站在后面，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手里拿着扇子扇风，脸上满是期待。当省电视台的纪录片《黑风岭上英雄林》开始播放时，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机里的声音和偶尔的蝉鸣，蝉鸣声也变得轻柔，像是在配合纪录片的播放。
屏幕上，赵建军给树苗浇水的身影、孩子们齐声唱歌的场景、李大爷讲述故事的画面、纪念亭奠基的镜头依次出现，画面清晰，声音清楚，每个细节都真实动人。当拍到壁画完工的特写时，火焰的鲜红、野菊的金黄、天空的湛蓝都清晰可见，人群里响起阵阵掌声，掌声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还有孩子兴奋地喊出“那是我画的火焰”“我画的小鸟在天上飞呢”“你看，二柱哥画的小李叔叔真威风”，声音里满是骄傲和自豪。
李大爷坐在最前面的石凳上，石凳上还垫着他带来的布垫，看着屏幕上的“英雄林”郁郁葱葱，新叶在阳光下闪着光，孩子们的笑脸纯真可爱，眼泪顺着皱纹流下来，他用袖子擦了擦，却越擦越多，嘴里反复念叨着：“好啊，好啊，小李，你看，孩子们都记着你呢，你的故事被拍成片子了，能让更多人看见了，英雄们都看见了……”旁边的赵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也含着泪水，却带着笑容，这是欣慰的泪，是骄傲的泪，是英雄精神得以传承的感动。
纪录片播放完，刘局长走上前，身后的工作人员捧着红绸布包裹的牌匾，红绸布是上等的丝绸，上面绣着细小的花纹。他清了清嗓子，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刘局长小心翼翼地掀开红绸，露出一块红底金字的牌匾，牌匾是用优质的红木做的，质地坚硬，上面刻着“红色教育基地”五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是县城着名的书法家亲笔写的，刻完后还涂了金漆，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从今天起，黑风岭学堂正式成为全县的红色教育基地！”刘局长握着赵卫国的手，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学堂门口，“以后全县的中小学都会组织学生来这里参观学习，听英雄故事，看英雄林，赏英雄壁画，让黑风岭的英雄精神成为所有孩子的精神食粮，让这种忠诚勇敢、无私奉献的精神代代相传！”
村民们听到这话，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掌声里带着激动和自豪，孩子们跳着欢呼起来，有的还把手里的小红旗举得高高的，小红旗在风中飘扬，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赵建军看着牌匾被两个工作人员挂在学堂大门上方，阳光照在金字上，闪着耀眼的光，和门旁的“英雄林”相互呼应，构成了一幅庄严而温暖的画面。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二柱、丫丫和小石头，四人相视一笑，眼里都闪着光，那是骄傲的光，是期待的光，是传承的光。他忽然想起父亲去年冬天在煤油灯下说的话，当时煤油灯的光昏黄，却照亮了父亲坚毅的脸庞：“英雄的故事要靠土地传，树长得越壮，故事就传得越远；孩子记得越牢，精神就传得越久。”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泥土，泥土里还带着杨树苗的根须，“英雄林”的杨树苗已经长得比他还高，枝桠繁茂，叶片翠绿，在阳光下闪着光，枝桠上的红绳在风中飘荡，像是在跟远处的山峦呼应，又像是在向英雄们报喜。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清脆，像是在为这热闹的场面欢呼，又像是在诉说着英雄故事的传承，诉说着黑风岭的新生。
秋分那天，青龙沟的公路正式通车了。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像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着黑风岭，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带着几分神秘。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嘀——嘀——”的声音裹着秋风飘过来，清晰而响亮。
一辆绿色的客车缓缓驶进黑风岭，车身上“青龙沟—县城”的字样格外醒目，车玻璃擦得干干净净，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乘客。车轮压过新修的柏油路，柏油路是黑色的，平整光滑，没有一点颠簸，比山里的土路好走多了。
孩子们早就举着小红旗站在路边，小红旗是他们特意重做的，比之前的更大更鲜艳，旗面上除了五角星，还画了小小的“英雄林”图案。他们脸上涂着红脸蛋，是用红纸蘸着水擦的，红彤彤的格外精神，手里还捧着自己做的英雄故事手册，手册是用彩纸装订的，里面画着英雄故事的插画，写着他们自己整理的英雄事迹。
客车停下时，车门“哧”地一声打开，下来一群穿着校服的城里学生，他们背着崭新的双肩包，包上挂着各种小饰品，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相机，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睛里满是新鲜感——他们大多是第一次来山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好奇。
在老师的带领下，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英雄林”，赵建军和二柱主动当起了讲解员，两人都穿着干净的衣服，提前练习了讲解词，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赵建军指着“小李叔叔”的树苗，树苗已经长得很粗壮，枝桠上的木牌擦得干干净净，他讲述二柱刻五角星的故事：“去年冬天，二柱用小刀在这棵树上刻了五角星，刻了整整一下午，手都冻红了，刻完后还跟我说，要让星星陪着小李叔叔。”二柱则站在纪念亭里，指着壁画讲解青龙沟战斗的经过，从特务的偷袭到英雄们的反击，每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还结合李大爷讲的故事补充细节，让战斗场景更生动。
城里的学生们听得格外认真，有的低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字迹工整；有的拿出相机拍照，“咔嚓”声不断，把壁画、树苗、纪念亭都拍下来；还有的围着李大爷，追问英雄的细节：“李大爷，小李叔叔当时怕不怕？”“他有没有家人呀？”李大爷耐心地回答每个问题，眼里满是慈爱。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辫子上系着粉色的蝴蝶结，看着壁画上的野菊花，拉着丫丫的手问：“这些花是真的会开吗？看起来好漂亮呀。”
丫丫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粒野菊种子递给她，种子金灿灿的，带着阳光的气息：“这是今年春天新采的种子，种在土里，浇点水，明年夏天就能开花了，黄灿灿的，可香了。”小女孩眼睛一亮，像发现了宝藏似的，看着赵建军问：“我能种一棵英雄树吗？我想让它在这里长大，听英雄故事，等我明年再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它长高了，我也要跟它一起长大，做个像小李叔叔一样的英雄。”
赵建军笑着点点头，从旁边的工具房里拿出一棵小杨树苗和一把小铲子递给她，树苗是孙木匠特意培育的，根系发达，容易成活；铲子是儿童款的，小巧轻便。在“英雄林”的边缘，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挖了个坑，坑的大小正好能放下树苗的根系，她把树苗放进去，用手轻轻扶着，然后慢慢填土，填完后再用手轻轻压实，生怕伤着树苗。
她还从书包里拿出根红绳，是妈妈给她的，上面有个小铃铛，她把红绳系在枝桠上，轻轻拽了拽，铃铛发出“叮铃”的声响。她认真地对树苗说：“小树苗，你要好好长大，多晒太阳，多喝水，我明年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再给你讲英雄故事，我也要跟你一起长大，做个勇敢的英雄，保护大家。”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像一层薄纱覆盖在黑风岭上，把山峦、树林、纪念亭都染成了暖黄色，连空气中都带着温暖的气息。赵卫国和李大爷坐在纪念亭的石凳上，石凳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很舒服。他们看着孩子们和城里的学生一起在“英雄林”里玩耍，有的在树下追逐嬉戏，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有的围在一起翻看英雄故事手册，城里学生的手册是印刷的，山里孩子的是手写的，大家互相交换着看，讨论着英雄的故事；还有的在新栽的树苗旁合影，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孙木匠拿着刻刀和一块枣木，坐在亭檐下，枣木是他特意挑选的，质地坚硬，带着淡淡的枣香。他正在给新栽的树苗做木牌，刻刀在枣木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传承”两个字渐渐成型，笔画流畅有力，每个字都刻得很深，能保存很久。他要给每棵新栽的树苗都做个木牌，上面刻着栽树孩子的名字和日期，让后来的孩子都知道，这些树是带着英雄故事、带着孩子们的期盼长大的。远处的“英雄林”郁郁葱葱，枝叶相连，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英雄们在轻声微笑，在为孩子们的快乐而高兴，也在为精神的传承而欣慰。纪念亭的铜铃在风中“叮铃”作响，清脆的铃声裹着孩子们的笑声、青龙沟的溪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动人的歌谣，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赵建军和二柱、丫丫、小石头坐在新栽的树苗旁，树苗上的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晃，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们一起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歌，歌声稚嫩却坚定：“英雄林，长得高，小李叔叔看着咱；读新书，学新字，长大守护黑风岭……”歌声穿过树林，越过山峦，在天地间久久回荡，像是在告诉每一个人，英雄的精神永远不会褪色，不会被岁月遗忘；就像这黑风岭的春天，年年岁岁，都会如约归来，带着新生的希望，带着蓬勃的生机，将英雄的故事代代相传，让忠诚、勇敢、奉献的精神，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扎根，永远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