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把最后一摞文学类期刊摆上文化节展区的书架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书架边缘的木刺,细小的疼意让她下意识缩了手,怀里抱着的两本《当代文学评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封面磕出一道浅痕。
“嘶”她蹲下身去捡,指尖刚碰到书脊,就看到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书页旁, 苏晚晚抬头时,正好撞进陆星辞的眼睛里。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遮住了一点眉骨,让平日里清冷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见她盯着自己看,陆星辞把书递过来,声音比上午的秋风还轻:“没拿稳?”
“啊,是书架有点晃。”苏晚晚慌忙接过书,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上次图书馆捡书时一样,又麻又热的触感顺着指尖窜到耳尖,她赶紧把书抱在怀里,往后退了半步,“谢谢你啊,陆学长。你怎么过来了?物理系的展区不是在操场那边吗?”
“陈阳说这边人手不够,让我过来帮忙搬东西。”陆星辞朝她身后的展区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排还没摆好的书架上,三个半人高的木质书架并排靠在墙边,最上面两层空着,下面几层堆着满满的书,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整理。他指了指最左边那个歪了点的书架:“那个书架不稳,你刚才是不是在搬这个?”
苏晚晚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想把它挪到窗边,这样光线好,同学们看书也清楚。可是它太重了,我挪了半天只挪了半米,还差点把书弄掉。”她说着,还伸手推了推书架,书架纹丝不动,反而让她因为用力过猛,往后踉跄了一下。
陆星辞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轻轻托在她的胳膊肘上,待她站稳就收了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这种书架得两个人抬,你一个人搬太危险了。”他走到书架旁,弯腰握住书架两侧的把手,回头问她:“窗边哪个位置?”
“就靠最里面那个窗户,别挡住过道就行。”苏晚晚赶紧指了指展区尽头的窗户,那里铺着一块浅米色的地毯,是林晓晓早上特意带来的,说铺在书架底下,显得更温馨。
陆星辞“嗯”了一声,双臂微微用力,那个苏晚晚费尽全力都挪不动的书架,在他手里竟然轻得像个纸盒子,稳稳当当被抬起来,朝着窗边走去。苏晚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宽的肩膀,心里偷偷想:物理系的学长力气都这么大吗?还是只有陆星辞这样?
等陆星辞把书架摆好,苏晚晚已经抱了一摞书跑过来,踮着脚想把书往最上层放。陆星辞见状,伸手从她怀里抽走一半的书,抬手就放进了书架最上层,动作干脆利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苏晚晚仰着头看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映出一层浅金色的边,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点像她昨天看的那本村上春树的小说里写的“你站在书架前的样子,比书里的故事还让人心安。”
这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怕自己说出来太突兀,只好低下头,把手里剩下的书往中层摆,嘴里小声念叨:“幸好有你帮忙,不然我今天肯定要加班到天黑。林晓晓刚才还说要去买奶茶,结果跑了快半小时还没回来,估计是被操场那边的表演缠住了。”
“嗯,操场那边在搭舞台,好像有乐队表演。”陆星辞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架,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两点十分,离文化节正式开放还有四十分钟。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晚晚面前那本摊开的书上,封面上印着“村上春树着”几个字,是《挪威的森林》。
他顿了顿,突然开口:“你也喜欢村上春树?”
苏晚晚猛地抬头,眼睛亮了起来:“对啊!陆学长你也喜欢吗?我特别喜欢《挪威的森林》里的绿子,觉得她特别鲜活,还有《海边的卡夫卡》里的那些隐喻,我看了两遍才看懂一点点。”说起喜欢的作家,她原本腼腆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连眼神都带着光,“我高考完那个暑假,把村上春树的书几乎都看遍了,还做了好几本读书笔记呢。”
陆星辞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他很少和人聊起喜欢的书,物理系的同学要么聊实验数据,要么聊球赛,陈阳更是连一页小说都读不下去,此刻听苏晚晚滔滔不绝地讲着书里的情节,竟觉得比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还轻松。他靠在书架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挪威的森林》的封面:“我比较喜欢《且听风吟》,他早期的文字更细腻,没有那么多隐喻,像在听人讲故事。”
“《且听风吟》我也喜欢!”苏晚晚立刻接话,“里面那句‘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我记了好久,每次写不出作文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觉得一下子就有动力了。”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抄着这句话,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风车。
陆星辞凑过去看,笔记本的纸页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应该是夹过桂花书签。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风车图案上,线条歪歪扭扭的,看得出来画的时候很用心。“你画的?”他指着风车问。
苏晚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笔记本合上,“画得不好看,就是觉得这句话和风车很配,风一吹,好像绝望就被吹走了。”
“不会,很可爱。”陆星辞说得认真,没有一点调侃的意思。苏晚晚的脸又红了,赶紧把笔记本塞回口袋,转身去整理书架上的书,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书架前,一个整理书,一个帮忙递书,偶尔聊几句关于书籍的话题,从村上春树聊到海明威,从《百年孤独》聊到《三体》,苏晚晚没想到,陆星辞不仅物理好,连文学类的书也读了不少,尤其是科幻小说,他说起《三体》里的“黑暗森林法则”时,眼神里带着对宇宙的好奇,和平时讲物理题时的认真截然不同。
“我以前觉得科幻小说都是讲外星人的,没什么意思,直到上次林晓晓给我推荐了《三体》,才发现里面的逻辑好厉害。”苏晚晚把一本《科幻世界》杂志放进书架,转头问陆星辞,“陆学长,你说真的有外星人吗?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在宇宙里看着我们?”
陆星辞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给她看。照片里是夜晚的星空,黑色的天幕上缀满了星星,最中间的那颗星星特别亮,旁边还有一道淡淡的流星轨迹。“这是我上个月在天文台拍的,”他指着那颗亮星,“那是天狼星,距离地球约8.6光年。如果真的有外星人住在天狼星附近,他们现在看到的地球,是8.6年前的样子。”
苏晚晚凑近手机屏幕,看着那片星空,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奇妙的感觉,原来星星离我们这么远,原来时间在宇宙里是这样的存在。她抬头看向陆星辞,正好看到他低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谁都没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桂花的香气,吹动了书架上的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就在这时,林晓晓的声音从展区门口传过来,打破了这份安静:“晚晚!我回来啦!给你买了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你最爱喝的!”她拎着两杯奶茶跑进来,看到陆星辞也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哇!陆学长也在啊!看来我这奶茶买对了,正好给学长也带了一杯,全糖去冰,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林晓晓说着,就把其中一杯奶茶递到陆星辞面前,眼神里的“助攻”意味毫不掩饰。苏晚晚看得脸都红了,赶紧拉了拉林晓晓的胳膊,小声说:“你别乱给人买啊,陆学长不一定喜欢喝奶茶。”
“没事,”陆星辞接过奶茶,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让他稍微回了神,他朝林晓晓笑了笑,“谢谢,正好有点渴了。”
林晓晓立刻凑到苏晚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吧!我就说学长不会拒绝的。”苏晚晚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只是低头喝了口奶茶,珍珠的甜意混着奶香在嘴里散开,让她心里的那点紧张也淡了些。
三人又一起整理了会儿展区,陆星辞帮着把剩下的书架都摆好,还帮苏晚晚在书架旁挂了串小灯笼,是林晓晓从家里带来的,红色的灯笼上画着小兔子,挂在书架上,一下子就有了节日的氛围。等全部整理完,离文化节开放还有十分钟,操场上已经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热闹的音乐顺着风飘过来,让整个校园都充满了活力。
“物理系那边应该快开始了,我得回去了。”陆星辞看了眼手表,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扔进垃圾桶,转身对苏晚晚说,“这边要是还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让林晓晓给陈阳打电话,他就在附近。”
陆星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苏晚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对了,你”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哨声打断,是物理系那边吹的集合哨,急促的哨声让他皱了皱眉,“算了,没什么。文化节结束后,记得把书架归位。”
“嗯!我知道了!”苏晚晚赶紧点头,看着他转身跑向操场,浅灰色的卫衣在人群中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林晓晓凑到她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胳膊:“喂,刚才陆学长是不是有话要跟你说?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有情况!”
“哪有”苏晚晚嘴上否认,心里却也犯嘀咕。陆星辞刚才想说什么?是提醒她注意安全,还是有别的事?她看着陆星辞消失的方向,手里的奶茶突然就没了甜味,只剩下淡淡的凉意。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辅导员发来的消息:“晚晚,文学系展区需要安排一个人去校门口引导嘉宾,你现在有空吗?嘉宾十分钟后到。”
“啊?要去校门口?”苏晚晚愣了一下,看了眼展区里已经陆续来的同学,有点为难,“可是这里只有我和晓晓两个人,我走了,晓晓一个人忙不过来啊。”
“没事没事,你去吧!”林晓晓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往门口推,“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去!记得早点回来,说不定等你回来,陆学长还会过来呢!”
苏晚晚被她推得往前走了两步,只好点点头:“那我尽快回来,你要是忙不过来,就给我打电话。”她说着,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工作证,快步往校门口走去。
校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也有戴着嘉宾证的老师。苏晚晚找了个显眼的位置站好,手里拿着引导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操场方向瞟,正想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校门口,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市图书馆的馆长,也是这次文化节的特邀嘉宾。苏晚晚赶紧迎上去,笑着打招呼:“张馆长,您好!我是文学系的苏晚晚,负责引导您去展区。”
张馆长笑着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麻烦你了,小姑娘。听说你们文学系这次准备了很多珍贵的书籍,我特意早点过来,想好好看看。”
“您太客气了,里面请。”苏晚晚侧身引路,陪着张馆长往校园里走。刚走到教学楼拐角,就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好像在看热闹。张馆长好奇地问:“前面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晚晚也踮起脚往那边看,只见人群中间,有个穿蓝色运动服的男生正蹲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个破碎的玻璃罐,液体流了一地,还冒着淡淡的白烟。而站在男生对面的,竟然是陈阳。他皱着眉,语气有点急:“我都说了,这个实验装置不能随便碰,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试剂洒了,要是碰到人怎么办?”
“我就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谁知道一拿就掉了。”穿蓝色运动服的男生站起来,语气有点不服气,“不就是几个玻璃罐吗?大不了我赔给你们物理系!”
“赔?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陈阳往前走了一步,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苏晚晚和张馆长走过来,赶紧收敛了语气,朝他们点了点头,“张馆长,苏同学。”
张馆长皱着眉看着地上的试剂,问陈阳:“这是什么试剂?有没有危险?”
“是稀盐酸,浓度不高,不过碰到皮肤还是会有点刺激。”陈阳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捡起来,“刚才这位同学想碰我们展区的实验装置,我没拦住,结果他把试剂罐碰掉了。”
苏晚晚听到“稀盐酸”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陆星辞早上说过,物理系这次准备的实验装置里,有几个装着稀盐酸的玻璃罐,是用来做酸碱中和实验的。她赶紧问陈阳:“陆学长呢?他不是在物理系展区吗?怎么没在这儿?”
陈阳捡玻璃碎片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无奈:“星辞去教务处拿资料了,走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让我看好这些实验装置,结果我刚才去洗手间的功夫,就出了这事。”他说着,把捡好的玻璃碎片放进垃圾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往地上的试剂上倒,“幸好浓度不高,用水冲一下就没事了。”
苏晚晚松了口气,刚想帮陈阳一起清理,就听到人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星辞跑过来了。